傍晚,薄暮冥冥。
天气倒也没有午时那么闷热了。
迟问赤着脚走在小木屋的地板上,小厅里薰着赶蚊虫的香,闻着有些腥,却也不算刺鼻,还反而越闻越觉得困乏。
莫不是还有安神的作用?
反正迟问现在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她拍了拍一脸不情愿的袋袋,“总之啊,就是鬼域想杀他们的祖宗,天境则要抹他们的老幺。”
是这么个情况罢了,与他们几个有关的,就是这么个情况罢了。
别的没有必要管。
“我看话本都是某个大魔头这样那样,要颠覆世间,然后主角再这样那样,救苍生于水火。”袋袋没看到这种发展,还颇不服气,“我们真的不需要,这样那样?”
“哪样?你要哪样?”迟问被绕得头疼,“大魔头是谁?是我,我屠九天,完了自毁,卷土重来,勾搭另一个大魔头,准备再一次为祸世间,可行?”
“……可行。”袋袋认真考虑了一下,“现在这种话本也挺受欢迎的,我觉得可行。”
是主人的话,怎样都可行。
“那便去吧,我要勾搭大魔头了。”迟问往外又推了推小麻袋。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个下午,末了吃了顿好的,喝了点小酒,现在都累了。
断燎的外公全程就出现陪了半顿晚饭,喝了一小杯酒,便道九殿下一来,惹得他思念旧人,心情不爽,早早就回了屋休息。
断
燎身为孙儿,眼下小酒喝够了,安顿了好友,也该去问外公声好,关心关心,便也去了正宅。
故而小木屋就迟问、路笺和袋袋三个,袋袋不愿一个袋歇着,自然粘在迟问这屋不走。
“待会儿路笺洗好澡了出来,可就不是这么温柔地送你走啦。”迟问压低声音威胁,“你是一只成熟的口袋了,怎么就不能一个人待一个屋呢?”
“本是能的,但是物与物最是攀比不得,怎的路笺就能跟主人一块儿一个屋,袋袋就不能了?”它叉起腰来,据理力争。
“路笺他出卖色相。”迟问认真回答,然后自我批评,“我经不起诱惑。”
“啊,主人啊,很多大魔王都是在情字上摔了跟头的,咱不能重蹈覆辙啊!”袋袋皱起眉头,伸手就往肚子里掏,“我有绝情丹。”
迟问差点没笑出来,怎么它什么都有!
但她还是压住了嘴角,保持严肃,“这你就不懂了,情关难过,所以才人人想闯,我知道袋袋很——”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起了些动静,紧接着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断燎一头橙红色的头发映入视线。
“走走走,我给你带了几只拉嘎,你去玩罢。”他二话不说拎起袋袋就扔出了屋,“在后院呢。”
拉嘎是什么,袋袋似乎听过,但没见过,迟问也只是在书里看过记载,道是极东雨林里特有的一种生物。
长得跟兔子差不多模样,但要大
上一圈,旁的自是还有别的特殊之处,却不曾被详细记录,总之非常稀有,只能在真的极东雨林见着。
袋袋好奇,便听话去了。
迟问正要谢过断燎解决了小麻袋这个粘人家伙,却见他朝自己勾了勾手,“你也出来,聊两句。”
“师公要聊什么啊?”迟问也不是在装困,她是确实有些乏了。
白日里走路,议事,入了夜吃大餐,喝小酒,那都是消耗不是。
眼下该歇了,这断燎想聊什么,刚才为何不聊?
“自然是聊路笺,我与你各自,没什么交情不是。”他倒是很干脆,往走廊的杆上一靠,开门见山。
这家伙本来跟迟问说话就不算客气,近来与她相处,更是自带一股路笺娘家人的意味,看她就跟岳父看女婿一样,哪哪都不合心,迟问早就习惯了。
到底断燎是只年轻妖怪,他心浮气躁,脾气起起伏伏,很正常,而迟问也确实曾经对不住路笺,所以不会跟断燎计较。
“你说。”她愿意维持这个平衡,似是相熟放松,又从未真的交心,偶尔半真半假你来我往几句,都知道对方不会对路笺不好,但不排除对方会对自己不好的可能。
清醒地在可信与不可信之间反复横跳。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压制他的神印取走。”断燎往里屋看了一眼。
“十五?”迟问则是抬头望了望月,“总不能十四,对吧?”
“不必看月相,你我顾及他虚亏之日将近
,是因为他鬼力盛衰起伏太大。”断燎抬手拨开被晚风吹乱的额发,“如果不起伏了,便没有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