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如期举行,因为宣传到位,这次春祭吸引了很多外来游客,韩丛舟穿梭在人群中,看到很多陌生的面孔,还好他来的比较早,提前占了两个最佳位置,他带着年轻的志愿者乖乖坐下。然而左侧的老阿姨闭目合十,念念有词,十分虔诚地在祈祷;另一侧的小孩因玩具掉落又哭又闹;前后还有大人咳嗽,卡痰,还有时隐时现的烟……有时候感觉两人参与这种大型活动挺无助的。6星明揪了揪韩丛舟的衣角:“祭司怎么还不出来?”
“应该快了……看!”
在圆形的祭台中央,祭司庄严登场,她瘦小的身躯披着宽大的袍子,手持与她个头齐平的术杖,神情紧绷,闭目念咒,不一会儿,会场的火炬同时点燃。众人终是在惊呼后回归安静。
何晚晴戴着由金色的枝叶缠绕着的礼冠,她将枯旧的木杖高高举起,在瞩目的祭台中央翩然起舞,时而疾如雷电,时而缓若甘霖,刚柔并济,动静相悦,日月周转,生生不息。
天循其周,地载其序,
旦复旦兮,昭华昭仪。
天行其健,地誉其德,
我将我享,维祯佑和。
祭舞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落幕,何晚晴闭目凝神,将思绪拓展至无边的精神空间,她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初,天地浑然,后分清浊,升乎天而沉于地,眼前的景象逐渐明晰,何晚晴看到一棵金色的树,她慢慢接近,才现树周围有静水环绕,找不到源头,越往树走水越深,何晚晴只能借用法术轻点水面踱步。
这树划破了长夜的黑幕,就这么肃立在这里,不知历代来访者能否获得启迪。何晚晴似乎与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伸手去触碰着光的躯干。
“啊!”然而当何晚晴的指尖刚刚触及树干,便有黑色的不可名状之物通过接触的地方蔓延至树的其他地方。何晚晴惊慌失措:“不!不行!等等!快停下!”可是她越想去追回黑色的物质,黑色的蔓延度越不受控制。何晚晴意识到自己犯下滔天大错,悬着的心如死一般坠落深渊,连手脚都不受控制地哆嗦,竟然一个趔趄往后倒。
更恐怖的是,她透过静水的倒影,看到了泛着血光的兑阴镇!
她的思绪已经乱了,此刻黑色的物质已经包围了她,她痛苦地捂住脑袋,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何晚晴……你……命运……”恍惚中,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她面前,驱逐黑色的影,何晚晴在光暗交际隐约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有点像小林,然而很可惜,由于这些黑色物质的干扰,她的意识在逐渐涣散,她已然无法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现实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去,先前点燃的火炬几乎在一瞬间同时熄灭,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何晚晴在祭台中间痛苦地抱着头,由内而外散出侵蚀的能量,普通人看不懂,异能者大为震撼。
“怎么回事?”韩丛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这是新的祭祀方式吗?怎么这么诡异?”
“别靠近那股能量!它会扰乱你的意识!”6星明见状,急忙拉走了韩,他们率先脱离了呆滞的群体。
“那些人怎么办?”韩丛舟一脸担忧地看着那些许久未挪步的观众。“放心吧,有人会处理的。”6星明说,他眼神已经不再如之前一般涣散,此刻他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黑色的能量场,“大事不妙啊……”
何晚晴完全失去了控制,她猛然抬头,将术杖对准了观众席,“砰”的一声巨响,观众席炸出了黑色的窟窿,这一击彻底扰乱了人群,他们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只想快点逃离现场,先前才扩建的道路在此刻显得那么狭窄,塞不下臃肿的人群。
“6星明,你不会也是……”韩丛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这都能碰上异能者,看来这哥们并不只是来做志愿者的,他提高警惕与6星明保持一定距离,“你的目的是什么?”
“韩丛舟,我很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关照,但有些领域是你无力踏足的,对此,我有对你隐瞒的必要。”6星明叹气,“你先回去吧,我需要在这里收集一些信息。”
“……没事吧?”韩申看见韩丛舟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前几天来家里歇脚的小鬼呢?”他大致了解上面祭场的事,此刻他坐在院子里,方桌周围摆几个木椅,桌子上还有一壶泡好的热茶。
“他……有事……”韩丛舟上楼,他长吁一口气,或许自己真的会多管闲事,他一个普通人,在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去帮忙无疑是去添堵,不如现实一点,就当一切没生,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韩申喝了一口茶,盯着搪瓷杯里的茶水,又看向楼上韩丛舟的房间,若韩丛舟稍加留意,就不难现家里有待客的痕迹。
与此同时,韩丛舟在房间收拾,忽然黑色的请柬从书包滑落,进入他的视线,想起今天祭场生的种种,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封黑色的请柬,如同恶魔的预言一般,将所有诅咒演绎在今天祈福的舞台上。
他颤抖着拾起请柬,他有必要跟6星明说一声,但他干正事呢——或许这对他来说才是正事,要不过一段时间吧,趁他还在镇子上的时候。
但韩丛舟也不能白等着,他想起了爷爷留下的旧书,或许能从这些书中找到一些眉目,他翻到了旧版《兑阴镇考》,是二十年前的版本了,书页已经泛黄,散着幽冷的气息,有些地方还有水浸过的痕迹,韩丛舟小心翼翼地翻开书,他之前没好好关注过兑阴镇这个地方,当他真的要做什么时,又感觉那么无力。
“嗯?”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张老照片上,“含章亭?兑阴镇还有这个地方?”
像是回应了他的疑惑,一阵风穿堂而过,书页沙沙作响,韩瞥见那封黑色的请柬散惨淡的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忽明忽暗,苟延残喘。
喂喂喂,不会吧,开什么玩笑!
再去关注那封请柬时,上面的文字在那个黑色的平面上颤动、扭曲、交织,最终拼接成新的文段:
西南得朋,乃与类行。
韩丛舟有些支撑不住,心头一凉,似是跌入深渊,呼吸紧促,一下子瘫坐在床上。被选中之人,带着被眷顾的荣誉,伴随与之相生的诅咒,步入博弈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