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于连笑了起来,“也好。”说着,侧身对一旁站着的留胡须的中年男子说,“那有劳黄校长带家姊逛一逛女中了。”
黄校长心里本也挂心学校,不想再多做陪客,立马应承了下来,“我即刻让司机备车送岳小姐过去。”
岳青宝摇头道:“不需要备车,这么短的距离走过去就好。”
窗外日光正好,背后的小巷长着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透过树叶枝杈,阳光稀稀洒洒地落在地上,照得日影斑驳。
岳青宝徐徐地走,黄校长走在她旁边,一路走一路用手绢不住地擦拭额角上的细汗。
岳青宝问道:“黄校长可是北方人,受不了这南方的暑热?”
黄校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哈,让岳小姐见笑了,这省城的夏天确实忒热了点儿。”
岳青宝也笑了起来,“黄校长是哪里人?”
黄校长答道:“原是京城人士。”
岳青宝点了点头,“未曾去过,从前公馆由于父亲职务住过冀北,却也没有再往北了。夏天确实也凉爽一些。”
黄校长附和道:“可不是。”
岳青宝好奇地问道:“那现如今京城是什么样子?”
黄校长愣了片刻,哈哈笑了两声,“自然看着没有南地富庶,老百姓日子勉强能够吃得饱,倒没什么心思投在教育上了,陆军统打仗一把好手,可这治国之道……”说着,黄校长戛然而止,“瞧我这说得,岳大小姐可别往心里去,眼下大总统英明,又有岳总长辅佐,这民主之路肯定会越走越顺畅。”
岳青宝并不大在意,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进了女中,郎朗的读书声传了过来。
岳青宝跟着黄校长随着楼侧的廊道往上走。
学校里学生近百人,多是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孩子,穿着齐整的深蓝色半袖旗袍,坐在课桌前,身形挺拔,台上的先生有男有女,大多是年青人。
青宝从未在国内学校里念过学,留洋前一直是家庭教师授课,觉得眼前的一切格外新奇。
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头低声问黄校长道:“这里学费贵吗?”
黄校长老实回答:“对于老百姓来说,确实昂贵了一些……”
青宝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问:“那这一次的新学校面向大众,学费如何定价?”
黄校长踌躇了片刻,道:“本来的提案是收取半额费用,可是教育处经费不够,并不足以支撑学校运营的开销,同时新法案又明文规定,一定要大力减免学费,我们夹在中间,难以两全。”
岳青宝有些疑惑,既然新法案大力支持教育,那么为何会经费不足呢?她心知这问题可能问不得,只得问:“那可还有别的法子,诸如接收社会名流的捐款,既给了好名声,又能办到实事。”
黄校长笑了一声,“岳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法子是好,可若真要人从口袋里掏出前来,甭管钱多钱少,都得从长计议。”
岳青宝虽然年龄不大,可看父亲纵横官场多年,这“从长计议”的意思她大抵还是明白,便没再追问下去。
恰好,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女学生们次第从教室里走了出来,青宝站到了一旁,远远地就听见人群里有人叫她的名字:“青宝姐姐……”
待到人声近了,青宝才看清,原来是余四小姐。
余四小姐拉着一个女同学走到了青宝面前,甜甜地一笑:“青宝姐姐,今天怎么会在学校里?”
不待青宝答话,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同学,介绍道:“这是我同学李美和君。这一位是岳公馆的青宝姐姐。”
岳青宝看着她们笑了笑,夸赞道:“很高兴见到你们。学校真不错。”
李美和初次见到岳青宝,只是腼腆地点了点头,余四小姐嘻嘻笑了两声,却道:“对了,青宝姐姐,我本来打算明日去公馆时再同你说的,今日见到你,便提前给你说了。”
岳青宝疑惑地问:“什么事情?”她其实与余四小姐并没太多交情,私下里也不常联系。
余四又笑了一声,“青宝姐姐不记得吧,周末是我三哥的生辰,明日我母亲就要去岳公馆下名帖呢。”
青宝的的确确是不记得余三的生日了,“哦,我知道了,周末一定赴约。”说着,抬眼看见李美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便道:“我就不耽误你们放学了,早些回家吧。”
余四却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扭捏着不说话。
青宝笑问:“怎么了?怎么这回子倒不好意思起来了?还有什么事吗?”
余四咬了咬牙,道:“青宝姐姐家的花匠可否借给余公馆几日,我们新来的花匠并不得力,但是母亲今日却托人从荷兰运回了一匹郁金香种子,很是矜贵,前些日子到岳公馆,看见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便知道花匠是个得力的人……”余四伸手摇了摇青宝的手臂,“这事就拜托青宝姐姐了,好不好?”
青宝全然没想到余四小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余四又轻轻叫了她一声:“青宝姐姐。”
岳青宝强压下心头的不乐意,答道:“嗯,我回去问一问母亲,看家中是否可以借出几个得力的人手来。”
余四小姐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却也没有再追问,道了别,拉着同学走了。
这余四难道看上了小安?
岳青宝越想越觉得不乐意,说什么,小安都不能借给余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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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果如余四小姐所言,余公馆一大早便差人巴巴地送来了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