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姜望着她,手里的狐狸耳坠攥在手里出了汗,她试图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不能。他是谁?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他会不会是来杀我的?汗从额角流了下来,风一吹,如同柳絮一般,好像下一秒就要魂兮归去。
那人看在眼里,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素绸的,上面什么都没绣。
他伸手,摊开,“拿去,以后不要丢了。”
木姜迟疑了好久,接了过去,打开,荷包里躺着的正是金色的合扇耳坠,那夜她为了何偏正抵给药店大夫的那一只。
“你到底是谁?”
那人看着她,他好像想要说什么,他喉头涌了一下,手刚向前倾,却又被他自己制止住,握在腿侧,微微颤抖。
“木姜!”谢三郎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因为着急,他不耐烦的挤开人群,过不去腿,便先探着脚尖从缝隙中窜了过来。
木姜回头,那人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淡淡道:“他不是好人。”
木姜转身,将他抛在身后,招手:“三爷,我在这。”
谢三郎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瞧了半晌,有气无力道:“没事吧?”
木姜摇头,握紧手里的荷包。
“那你跑哪去了?人这么多,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子要是跑了不见了,要是被人贩子拐了,我上哪找你去啊?”谢三郎音量抖得提高,拉着木姜的手往前扯。
木姜低头,一副任凭君处置的样子。
要是他没找到她,要是她就这么不见了,或是被卖到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和他差不多的生活……
他不敢想,想想都发疯。
木姜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嘴笑,谢三郎怒,点着手指指责道:“你还笑?还敢笑?是不是觉得这很好玩?”
木姜走上前一步,刚刚到谢三郎的胸口,她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自己的口鼻捂到他胸口,蹭了蹭,说:“刚刚有人假扮你。”
谢三郎炸毛,“谁?”
木姜摇头,“我不知道。”
谢三郎将她扯了出来,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着急道:“可没怎么你吧?”
木姜又摇了摇头,脚尖在地上蹭,“他说,你不是好人。”
谢三郎身子一顿,把她拉进怀里,望着远方的花灯,望着远方的行人,远方的星辰,试图用最平静的声音问,“那你说,爷是不是好人?”
木姜闻着熟悉的黄果兰的气息,说,“三爷不是好人。”
“个小东西,爷百疼你了。”
“但是木姜可以努力做一个好人,这样降临到三爷身上的不幸,就可以分一点给木姜了。”
谢三郎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沉甸甸的,往日的甜言蜜语说不出半句,于是他紧紧地勒着木姜,恶狠狠道:“那你要记清楚了,要是敢忘了爷,爷就杀了你,喝你的血,嚼你的心肝子吃!”
木姜没忍住,笑,“哦。”
“嘿!还敢不信是吧,看爷不好好惩罚你!”
☆、鸟啼鱼落泪(一)
这月又过了半旬,连田嫂的汉子都将木姜和谢三郎的事看了个明白,于是一早田嫂拉住要上楼的木姜,问:“你和谢老板怎么回事?”
木姜端着盆子,望着田嫂不说话。
楼里人多嘴杂,田嫂将她扯到后院的角落里,拉着她的手说:“好闺女,你这是,动情了?”
木姜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那谢老板呢?谢老板怎么说?”
木姜沉默。
“难道他就在这当一辈子小倌?你就在这当一辈子下人?”
“三爷,他……”
田嫂接过她手里的铜盆,说了贴己话:“傻丫头!谢老板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你瞧瞧西西姑娘走了才多久,他便忘了个彻底?今日你又沉迷进去,等他腻了,倦了,你该如何是好?”
木姜知道田嫂是为她好,在这楼里有人愿意同她说这些话已经是交了心了,她知道她不能沉沦进去,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可她守不住自己的心,明知前面是悬崖峭壁,也要赌一赌跳下去能否逢到一处世外桃源。
“何况,谢老板这情况,马夫人死了,楼主岂会任凭他在楼里吃白饭?还不得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寡夫人包了他?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木姜动了下唇,“我会努力存钱,把他赎出去。”
田嫂点点她脑袋,恨不得将这个榆木脑袋戳穿:“我的小姑娘,你知道些什么,谢老板是官娼,是皇帝亲批赦令的,哪里赎的走?除非皇帝大赦天下,不然谢老板就算是死也不能爬出,更不用说楼主还给他们下了蛊,这前有狼,后有虎,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么个厉害的?”
谢三郎这日恹恹的坐在门跟前,小厮送来了楼主赏的一个月的解药,但搁在那,并不想吃,黑棕的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表面的药渣子层层叠叠,他看了看,一时兴起,拿了镊子将它慢慢的捣碎。
楚江红刚梳洗打扮完,吃了那药,扶了扶头发丝儿便走了出来。
对面立了个讨厌鬼,好心情也败了个低,于是他翻了白眼,没个好气:“哟,谢老板在忙呢!”他款款走进一瞅,上下打量了谢三郎一眼:“瞧不出,你还有这本事呢,研究药理呢!”
谢三郎背对他,并不理会。
楚江红凑上前去看,总觉得他手里的药有些熟悉,醍醐灌顶间,小声尖叫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谢三郎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将药碎子拾掇在草纸里:“没疯呢,就是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