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大门,便瞧见院中的地上堆积着几小堆落叶。
除了身后这个开门的仆从,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顿了顿,转身冲着小奴拱手笑道:“敢问这位小哥,这里可是翼国公的宅子?”
小奴手撑着扫帚,手指一扬,指着大门口外的灯笼,道:“上头那个大大的‘叶’字,你们是没看见?能在这里盖宅子的姓叶的人家,除了我们家,还有谁?”
跟着马铭来的仆从在吕让手下当差,一贯是他们给别人脸子看,从没有别人摆脸子给他们瞧的,一时间便有些恼怒。
他们当然是知道这是叶荣舟的宅子,只是前几日他领着谢家女郎登门去向吕将军退婚,可是狠狠打了吕将军的脸,因此他们便想着找一找他的麻烦,好在吕让那里讨个好。
他们对马铭道:“马兄,咱们去搜了他的宅子。”
“是啊,翼国公的仆人如此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要给他个下马威。
这些日子以来,马铭倒是比以前受吕让重用,性情也沉稳许多,因此‘马二愣子’这个称呼叫的人便少了,改称他为‘马兄’。
马铭扬手,示意他们安静。
众人果然噤声。
马铭嘿嘿一笑,对着小奴拱手:“小哥,我的这些兄弟有些粗莽,你别介意。”
小奴冷哼一下,没有吭声。
马铭道:“实不相瞒,我家主人府上的方娘子近日不知所踪,你也知道,那方娘子对我家主人来说如珍似玉,最是宝贝,如今丢了,将军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所以委派我们这些个人”
他指了身后的一圈人:“来查访她的下落,若有不敬之处,还请见谅。”
屋里,叶荣舟听见这话,不禁冷笑出声:“如珍似玉,最是宝贝?”
闻灵眼角如染上一抹胭脂,闪耀着异样的红,她勾了叶荣舟的脖颈,与他唇齿交缠。
屋外,小奴瞧了瞧马铭,忽然笑起来:“敢问贵姓?”
“姓马,单名一个‘铭’字,人都唤我马二愣子。”
“哦——”小奴长叹一声,仿佛才想起来似的,道:“原来兄台就是前些日子想要杀方娘子不成,反被吕将军下令鞭打的那位啊?我们四娘曾同我提起过。”
他笑了一声:“怎么如今变了性子,反而找起她来了?”
“你——!”马铭面露愤怒之色,一甩袖子,冷冷道:“我好言好语,阁下却不领情面,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唉唉唉——”小奴止住他,笑嘻嘻道:“我就是随口一提嘛,何必这么容易动怒呢,消消气。”
马铭冷哼一声,抿唇不语。
小奴倚着扫帚道:“我就是感慨一下,世事多变嘛。”
见马铭又要生气,他连忙抬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说正事,说正事。”
他背着手,悠悠道:“既要找人,那须得这人活着才能找,我听说那方娘子不是不小心从那凤凰山上摔下去了么,那山那么高,从上头摔下来,那还有命活啊,指定早死了,说不定如今尸首都在那野兽肚子里化成渣了,还有什么可找的?”
“要我说啊,你们将军这不就是难为你们么?”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正和众人的心意。
本来么,找一个很可能死掉的人,原本就是白费功夫的事,也不知他们将军是着了哪门子邪,被那谢家女郎当众退婚都没有多大反应,反而对找那方娘子那么执着,成日的因为她无故地发脾气,性情是越来越暴躁,哪有往日里半点温润如玉的样子?
可苦了他们这些跑腿的。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吕将军一句话便能决定他们的生死,总不能罢工不干吧,那是要掉脑袋的。
马铭用余光将身后一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嘴角弯起,随即立即放下,微仰起头,对小奴道:“将军怎么吩咐,我们便怎么办,旁的我们底下的人是管不着的。”
他扬手一指屋子,道:“敢问,这里可有女眷?”
听见他这句话的闻灵浑身一紧,被抱着她的叶荣舟轻揉着肩膀安抚。
小奴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竟笑出声来:“你瞧瞧这里,除了我这个伺候我家阿郎的小侍从,可还有别人?”
他挥动着手中的扫帚,唉声叹气:“但凡还有旁人,别说是女眷,是个男人也成,我都不用成日的自己做这些洒扫的伙计,累得我成日里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众人见他拿着扫帚,肩上绑着襻膊,衣袍上尽是扫地沾上的灰尘,像是刚从土里捞出来似的,瞧着甚是滑稽。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奴拿扫帚一指,气愤道:“这位兄台,要不你来做这些活计?我敢说,你指定比我还要狼狈。”
那人轻咳两声,扭过头去。
要说这翼国公,确实是有些奇怪,别人家的郎君那个不是妻妾环绕,美姬成群,偏他,跟出家了似的,别说妻妾了,身边连个贴身照顾的婢女都没有,常年只带着两个大男人东瞅西晃的。
最开始,还有人以为他有断袖之癖,便送了他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倌给他,事后被他好一顿揍,差点走不动道。
不好女人,也不好男人,苦行僧过得也不过如此了吧?
马铭点了点头:“既如此,咱们——”
话还没说完,便听正屋的窗杦处传来一声响,隐隐约约,缠绵好似呜咽。
众人立即往那边看去。
小奴立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眼珠转动,顷刻间便想出了说法:“哎,怕是那猫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