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棠迎着枪口走了进去了,咔哒一声,反手锁上了门。
几乎就在他关门的瞬间,房间里传出“砰”的一声。
“砰。”
那男人微一抬手,模拟出开枪的声音:“好久不见。”
他身上西装挺括,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指腹大的宝石胸针熠熠生辉,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似的。脸色虽然看起来很平淡,但望向他的目光明显带着嫌憎。
韩棠瞳孔猛然收紧:“你是……”
男人毫无笑意的笑了笑:“看来你还记得我。”他不客气的上下扫了一眼:“很好,那就省事了。“
韩棠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当然不会忘记。
十五年前,他妈听说韩家家主重病,带着他找上门,就是这个人,他真正血缘上的兄长——韩长远,把他送进那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这个四壁铁铸,牢笼般的房间里没有窗户,白惨惨的灯光从上面照下来,跟他曾经在研究所呆过的地方没什么两样。
韩棠微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挡在眼前,也挡住了他瞳孔深处森冷的杀意:“给我发邮件的人是你?”
韩长远把腿翘到面前的茶几上:“我跟你谈也是一样。”
韩棠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眼底的轻视和鄙夷彻底浮上脸庞:“就凭你?”
韩长远怔了怔,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已经到了晚上。楼下格斗场喧闹异常,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穿透门板,一下下敲在耳膜里。
紧迫的氛围似乎蔓延到了这个狭小的房间中,对视片刻后,韩长远忽然打了个响指。一个从一开始就背对着他们,站在角落里的男人,沉默地转了过来。
那其实是一张非常普通的脸,在这群虎视眈眈的打手映衬下,甚至可以说是很不起眼的,但在看到他模样的瞬间,韩棠眼角狠狠跳了一下。
深藏在脑海中的记忆不由分说地跳了出来。
研究所,驯导室。紧紧勒住四肢的铁链,拿着沾了血的“教具”走进来的训导师——那张每个微表情都散发着恶意的脸,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韩棠心脏一阵收紧。研究所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这个人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么会被韩长远网罗到?
韩长远靠在沙发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电击棒,他轻轻按了一下开关,电击棒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韩棠微微眯起眼睛,他明显开始紧绷的肢体语言,加深了韩长远脸上的得意之色。
韩棠牙根咬紧:“这样有意思么?”
韩长远笑盈盈道:“有没有意思,你应该最清楚。”
韩棠拳头不自觉攥紧,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掠过。
那个法外之地残酷的事太多,创建之初,各种设施和管控又还不够成熟,研究体们抓住纰漏,发动过一起很大的反抗事件,当时死了不少人,导致后来每个被送进去充当小白鼠的孩子,都要先接受服从训练。
具体过程跟马戏团驯养动物差不多。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死在这个阶段,活下来的,从精神到□□都失去了抗争意识,挨打挨骂连感觉都不会有。
韩长远懒洋洋道:“我听他说了点你们那里的事,老实说,你能活着出来,我挺意外的,老话说贱命好养活,果然没错。”
韩棠胸口微微起伏:“你很失望?”
韩长远没有留意到他语气里那股摄人的冷静,仍是那副瞧不上的样子道:“谈不上,总归你现在有点用处。”
韩棠幽深的眼眸中寒光一闪:“你说的用处,是指要拿我来对付陆衍么?”
韩长远把那根电击棒摆弄的啪啪作响:“这些轮不到你问,待会儿让你做什么,你乖乖的去做就是。别怪我没告诉你,你最好放聪明点,万一把事情办砸了,有你好受的。”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还有点不痛快:“你该庆幸你有这么点价值,不然你这样身份的人,连跟我说话都不配。”
韩棠睫毛一动,脸上居然浮起一丝戏谑:“是么?我也这么想。”
韩长远沉着脸盯住了他,时隔多年的厌憎一瞬间从心底涌上来。这种情绪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狰狞,而几步之外,他那个野种弟弟仍是那副冷冷的样子。
即便在这么昏暗的光线里,他的身形轮廓,乃至神情气度,都漂亮的像个艺术品一般,那绝不是被人好吃好喝养一养就能养出来的,陆衍在他身上花的功夫,远比自己查出来的还要多!
一个野种,他也配?!
韩长远的眼睛里迸发出仇视的光:“看来你是不打算好好听话了。”
他做了个手势,那个男人咧开嘴笑了笑,朝韩棠走去。
韩棠闭上眼睛,看起来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十余年接近兽化的驯服,似乎还是对他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韩长远阴沉沉的笑容刚浮上嘴角。
下一秒,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咚”的巨响。
紧接着一阵类似打翻桌椅的嘈杂声响起来。
守在门口的警卫察觉不对,刚要去查看,但门已经从里面锁死了。韩长远似乎咳嗽了几声,才嘶哑着冲门口道:“没事,我不小心把椅子踹翻了。”
短短几十秒间,房间里已经天翻地覆。韩长远望向门口,那个训导师歪着头趴在地上,已经不知死活,被生生折断的双手,甚至能看见白骨。
韩长远试图转过头,但踩在他肩膀上的脚随之压得更紧,他甚至能听见颈骨快要被踩折的脆响。他垂下眼睛——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投映出韩棠的身影。
他就坐在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上,那张漂亮的就像玩偶一般的脸上,浮现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