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臣,你干什么?!”几个眼尖的少年同时意识到了不对。
但还是迟了。
那支箭已经离弦,带着细细的风声,径直追向微微后仰着身子正在瞄准高处一束红绸的柳闻蝉。
观赛的少年们只来得及尖声喊出一片“小心啊——”
下一瞬,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同时从众人眼前闪了过去。
等到风声定箭矢落、众人眼前因为着急和惊恐而产生的那一片昏黑散去的时候,画面已经定格。
眼前的场景是戚六郎搂着柳大小姐两个人滚落在雪地上,而那匹小马背上的人换成了秦四郎,他的手里握着一支箭。
发生了什么?
秦四郎攥着那支箭跃下马背,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林希臣的马前,仰头看着他:“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林希臣抬着下巴,不看他,也不答话。
秦四郎张开手,掌心已被竹制的箭竿划出两道血痕。他重重地将那支箭掷到地上,厉声:“你在杀人!”
“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只为了一场游戏的胜负,你就要杀人!”他盯着林希臣的脸,气得发抖:“你自己去京兆府认罪,还是我送你去?”
过了很久,林希臣方低下头来,面无表情地道:“我没有要杀她。我只是吓唬她一下。”
秦四郎闻言怒气更盛:“你没有要杀她,她为什么险些死在你手——”
“我没有。”地上的柳闻蝉忽然插话,否认道:“我没有险些死在他手里。”
她推开戚
长生,攥着弓箭慢慢地站了起来:“多谢二位仗义相救。不过,即使您二位不来,我也躲得过。”
这话,委实有些不知好歹了。秦四郎的脸色愈发难看。
戚长生却还平静。他扶着旁边的梅树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开口说道:“不错,你的确躲得开。”
他是抱着柳闻蝉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事发的那一刻只觉得是生死一线,此刻回想当时的角度和柳闻蝉的反应,却发现她并不是毫无防备。
她自己的确能躲开。
方才,甚至可以说是他和秦四郎两个人多管闲事,毁了她展示上佳骑术和反应速度的机会。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一个深闺娇女,是如何练就了这样的骑术箭术、这样的对危险的感知能力、以及这样纯熟的应变能力的?
战场。
戚长生所能想到的唯一的途径只有战场。
练兵场都不行。
只有在生死之间辗转过无数遍的人,才会对身后的危险有着如此敏锐的发自本能的感知。
这就牵涉到了另一个问题:他和秦四郎,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冲出来救她?
他不知道秦四郎是怎么想的,但他自己,完全是发自本能。
就像她感知危险躲避箭矢一样的、难以解释的本能。
戚长生盯着柳闻蝉的背影许久,终于还是迟疑着问:“你,究竟是……”
“比赛还没有结束。”柳闻蝉随意地向后摆了摆手,握着竹弓和剩下的三支箭再次翻身上马,拨转
马头,看向林希臣:“还比不比了?”
林希臣两眼红红地盯着她:“比!为什么不比!”
“好极了。”柳闻蝉挥了挥剩下的三支箭,挑衅:“我看你怎么赢!”
她已中七箭,只差三箭就能拿到满分;而林希臣迄今只拿到了三分,且有一支箭已经落空,眼看着是胜负已分了。
但林希臣显然不这么想。他拨马后退几步,再次张弓搭箭,却仍然没有瞄准梅花树上的红绸,而是对准了柳闻蝉手中的弓弦。
只要柳闻蝉剩下的三支箭射不出去,他就能赢。
林中众人看到这一幕,不免又发出一片惊呼:这太危险了!弓箭马匹只要稍稍偏一下,还是很容易伤到人啊!林大公子今日是不是真疯了!
柳闻蝉不在乎对方疯不疯。
察觉到林希臣的意图之后,她也没有再去射树上的梅花,而是拨马连续后退了一段路,然后面朝着林希臣,同样张弓搭箭,神色冷冷。
“糟了,她要替自己报仇!”一个女孩子尖声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柳大小姐那支箭明显是奔着林公子去的啊,她也学着要杀人了!谁去阻止她啊?!
弓弦动,箭破风。
没有人来得及出声阻止,两个人手中的箭同时离弦,直奔对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