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枫目测了一下此岸到彼岸的距离,约五百公尺,当在常规狙击步枪的精确射程之内。他扭头往后座上瞧了一眼,雅子说,是日制九七式。
太有默契感了!秋枫在心里为雅子点了个赞,却是不能说出口的,从雅子手里接过望远镜。看着庭院里少妇和小男孩开心的样子,他心里却无由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悲哀,危境下上演的这幕不和谐的安逸,这娘俩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蔺泰来出卖同胞的牺牲品。
“山上好像有人。”雅子忽然说。
秋枫将镜头移向别墅后的小山包,果然看见树林间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或许是蔺泰来的人在巡山吧。”他随口一说。
镜头移下来时,小男孩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少妇伸手捞了一把没捞着便去追,俩人在院子里嘻嘻哈哈追逐着玩儿。在边上瞧着的一名安保人员突然俯身从地上拿起步话机,然后朝另一个人招呼了一声,俩人走进别墅,再度出现在秋枫的镜头里时,这俩从后门正往山包上走去。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秋枫疑惑着从镜头里去搜索刚才出现在山上的俩人时,忽然一辆吉普车朝他们这边驶了过来,雅子说了声“有好戏看了”推开车门走下车去。
吉普车刹停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从车内下来了三名男子,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分开来,一边驱赶附近的零星游人,一边用眼睛去搜索潜在的狙击点,另一个头戴礼帽貌似小头目的人朝雅子走来。
“小姐,没什么事的话,请离开这儿。”话说得挺客气。
雅子原地向其亮了亮派司。小头目稍稍迟疑后,朝车子这边走来。
“离我远点儿。”雅子喝了一声。
小头目正犹疑着,另两名听见动静的男子从身上掏出枪从两边合围而来。这边的小头目挥了下手,俩人停下了脚步,枪并未收起。
“请不要妨碍我。”雅子用上了日语。
这下,该退开的退开了,该收枪的收起了枪。
重新坐回车里的雅子问了句“什么情况”,秋枫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她,她没接,说,你是主角。
秋枫遂说:“从两头的动静来看,应该是蔺泰来正往这边来。那先前那两个看似巡山的人就有问题了,或许正如你所说,有场热闹可看了。”
“你才看出来呀。”雅子讽了他一句。
“你是前辈嘛,经验丰富。”秋枫捧了她一句,但让人听了极不受用。
“不怼我你会死啊。”雅子果然冷了脸。
“蔺泰来的车队过来了,共三辆车。”秋枫适时转移目标,实则也确是一溜小车从东边的小路上往别墅这边开过来。
“车里人多吗?”
秋枫起先还认为她这是句废话,但镜头一搜索,却现三辆车内除了司机并无旁人。他刚“咦”了声,雅子便说,蔺泰来在使诱杀之计。
秋枫的镜头连忙转向别墅这边,刚上山的两名警卫人员突然被人扑倒在地,转瞬间,山上出现了多名武装人员向山下扑来,此时车队恰恰驶到了别墅前。
院子里,从别墅内冲出两名女特工,将仍在草坪上嬉戏的母子俩带进了别墅旁一个看似厨房的小屋里,估计里面有个藏身的暗室或通往某处的暗道。
就在秋枫惊叫一声“糟糕”的同时,他的镜头里,别墅二楼的天台也即平顶的出口,蓦地蹿出三名手持机关枪的男子,左中右三路迅疾趴伏于天台上架起机关枪。枪声刹那爆响,一道密织的交叉火力网向从山岗上亡命往下冲来的十余名军统特工泼洒而去,须臾间,半数倒在了第一轮扫射中。
按常规,遭遇伏击,第一反应是迅疾后撤保存有生力量。可在秋枫的镜头里,余下的数人竟凭借树木的掩蔽,一半的人压制天台的火力,其余的人则一边向刚刚停下来的车队扫射一边向别墅内冲去。
明知中计,明知或许车里并没有他们要刺杀的对象,如这般舍身忘死执行上峰的命令,愚蠢抑或悲壮!
蓦地,一连串轰隆隆巨响震裂天空,一团团硝烟腾空蓬起,秋枫的镜头里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山间埋设的地雷被冲下山的军统特工触而爆炸!
良久,硝烟散尽,对岸竟静得如空谷一般。天台山的机关枪不再响起,山上亦杳无人迹,还有人活着吗?秋枫问自己,眼里含着泪。
“还干吗?”同样寂静的车内,雅子突然问。
“那你觉得我是简单看了场戏?”秋枫霍然转过身来逼视着她。
“我以为你想明白了。”明了他心里窜着一股邪火的雅子聪明地移开了目光,随即动了车。“给你三天时间。”
“你以为玩过家家呢。”秋枫鼻孔里一声哼。“至少得十天。”
“不可能。”雅子断然回绝。“你以为我陪你在这儿玩呢。五天,不能再多了,如果你没那个能耐的话。”
“成交。”秋枫爽快道。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车子开到一家名叫“辉煌”的酒店门前停下,雅子一条腿跨出车外对秋枫说:“车和车上的东西暂时归你了。记得,五天。”
秋枫坐上驾驶席,雅子撤下另一条腿,想了想仍是叮嘱了一句,别逞强也别硬来,你的一条命现在是我的。
“谁说的?”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同声笑了起来。
“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雅子这句话颇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秋枫跟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启动了车,一路上深皱着眉头。看了蔺泰来的三处居所,想刺杀他,难度不是一般地大,尤其必须得由他独自一人完成。
金凯酒店到了,车子停在酒店一侧的院子里,毫无头绪的秋枫在车里呆了好一会儿才下了车。
门童见他双手都拎了东西,想接过来帮他送到房间里,他笑嗔一句“滚开”,门童乖乖地“滚”到了一边。
到了房间门口,秋枫将装了狙击步枪的盒子放到地上,腾出只手掏出钥匙开了门,返身拎起盒子进了门,一只脚将房门碰上正待转身,一声“不许动”,貌似一支枪顶上了他的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