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不得,慢慢来。”梁中骏看了看她身上的薄外套,“你穿得单薄了些,天气凉了。”
“谢谢梁伯伯。”唐惜真诚道谢。
唐惜提着新出锅的花生,边走边吃着回孔家,与疾步从里面出来的程绍祖碰了个对面。
“炒花生,你要吃吗?”唐惜把手里的花生,对他扬了扬。
“哪里来的?”程绍祖看了看装花生的袋子,不像是从外面买来的。
唐惜被他探究的眼神看着,一愣,“梁笛声给的。”
“你们很熟?”程绍祖说着迈步跨过门槛,往前走。
唐惜跟在他后面,快走几步挡在他前面,“吃醋了?”
“没有。”程绍祖已经用车钥匙打开车,他轻推开挡着的唐惜,面无表情地说,“你要与谁来往是你的自由,你要做什么事情,是你的权力,与我无关。”
“你去哪里?”唐惜犹如被当头一棒,程绍祖有多少天没有这样冷言冷语和她说话了。
“回望市,工作上有急事。”程绍祖闪身坐进车里,他看着唐惜笑了笑,故意说道,“不用问你跟不跟我走了,你肯定是要留下来的,既然其他事情比我重要,你去做便是了。”
车子轰鸣而去,声音越来越远,车后灯颜色越来越淡。
唐惜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觉得手里的花生似乎没那么好吃。
工作上的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有秦总坐镇指挥,并不是缺他不可,可程绍祖还是连夜开车赶回来。不知道到底是在担心工作,还是在逃避双城那些乱糟糟的家事。
程绍祖厌恶麻烦,尤其是家长里短的麻烦,可唐惜似乎拼命在把他往里面拖。
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程绍祖这样劝慰自己,可烦躁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隐隐的察觉到,唐惜在把他当做一颗棋子,一颗还不知道作何用途的棋子,她只是想报复程青山当年对叶静秋的始乱终弃吗?
不是,绝对不止这样。可除了这样,她还要做什么。
想象像是一个长着无底黑洞大嘴巴的怪兽,在引着程绍祖走下去,让他惊慌又无法挣脱,可能只是不想挣脱吧。
家里收拾得干净没有唐惜的半分痕迹,可她的身影却无处不在。
程绍祖心情不好,不愿意回去,就开车来到坏孩子。
时间将近十一点,经过装修整顿,坏孩子的生意好转不少。莉莉见程绍祖来,就把营业账本拿给他看,“唐惜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程绍祖拿起酒瓶喝,却没有碰账本,“这里是唐惜的,经营如何,你只用告诉她就行,不用和我说。”
莉莉诧异地看着程绍祖,这两人怎么了,分得这么清楚,满腹疑惑还是点头说知道了。
晚上出来玩的大多是年轻人,呼朋唤友地扯着嗓门喊着叫着,有些耐不住随着音乐摇摆,在这里,似乎每个人都是开心的,因为个个脸上都是笑着的。
程绍祖环视一周,视线落在隔了一张桌子,更加偏僻的位置。
那里坐着个男人,不是坐在凳子上,而是轮椅里。他的头显得无力地稍微垂着,瘦弱的手臂放在轮椅扶手上,眼睛望着舞动的人群,很安静地看着。
程绍祖正要收回视线,那个人转过头来,像是认识他似的,轻轻地笑了笑。
举起酒杯,程绍祖对着他晃了晃,示意。
那人对身后树立着的高大保镖说着什么,那人看了看程绍祖的方向,有些迟疑,还是推着男人走过来。
程绍祖把旁边的椅子挪开,方便陌生人的轮椅推过来。
“这里很热闹。”这是陌生人,对程绍祖说的第一句话。
程绍祖看了看他静止不动的手指,轻抿口酒,“节假日会更热闹一些。”
“很可惜,节假日不能过来。”陌生人似乎心情很好,“我这样,不方便。”
“这里人多不安全,白天来更好。”
陌生人摇了摇头,看着吧台的位置,“我想看看她以前工作的地方,她总吹嘘说是这里调酒最好的一个。”
程绍祖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当做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倾诉,可突然,他抬头看对面的人。那人看起来比他年龄要大三四岁,里面是白色的衬衣、浅灰色的前襟有扣子的毛衣,棕色的拉链外套,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有些事情不需要问,就明了了,比如对面的人是谁。
“以前这里生意不好,可能只是一两个客人的随口一说。”程绍祖把瓶子里的酒全部倒在杯子里,仰头一口气喝掉。
唐惜、兴安当铺、关翌年、保镖……
关翌年看着程绍祖的举动,在心里这样评价:这是一个健康的男人,他有英俊的外表和强壮的体魄,浑身散发着男人该有的气息,他能轻易地拿起杯子喝下辛辣的酒,自己却连杯子都拿不起来,更没喝过酒。
这是唐惜爱着的男人,关翌年来坏孩子几次,就是为了见程绍祖。见了,反倒自惭形秽,恨不得马上离开。
关翌年偏头对身后的保镖说,“我们走吧。”
“再会,程先生。”关翌年用这句话做为结束语。
保镖推着轮椅出来,外面下了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保镖更加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得不细心惹得关翌年不舒服。
关翌年拒绝了那人抱他上车的举动,他拼命撑着、举步维艰地走到车边,沉重僵硬的双腿无法用力,反复尝试,除了在寒冬里热出一身汗,还是做不到。
“算了。”关翌年闭着眼睛,无力地吐出这两个字。
他与程绍祖之间差着什么,不是晚遇到唐惜,而是他连一个正常人的健康身体都没有。无限放大的绝望,像是要把他吞没,他第一次觉得,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