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愧疚。
如果不是因為李焚鶴執意要來救他,郁逞應該也不會這樣傷害自己。
都怪他讓徒弟擔心,又讓郁逞平白受苦。
楚栩雲嘆息一聲,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郁逞的腦袋。
成親之後,他要對郁逞更好一點,至少讓郁逞別再做這種傻事。
郁逞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可楚栩雲的外表太具偽裝性,任何情緒都看不出來。
他拿不準楚栩雲是相信了自己才把李焚鶴趕走,還是為了保護李焚鶴才把他趕走。
良久,郁逞抿了抿唇,望向楚栩云為自己包紮時低垂下來的修長頸子,眸光漸深,「如果仙君心裡有他,現在就可以走。」
楚栩雲猛然抬頭看他,又聽郁逞淡聲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現在不走,明天一過,你就永遠別想走了。」
話音落下,郁逞的呼吸慢下來,眼睜睜看著楚栩雲起身走出殿外。
他清楚自己性子古怪,常年修魔讓他變得愈發喜怒無常,自私善妒,分明從蓬萊仙島剛回來時他們還在一起挑選明日要穿的喜服,現在卻要分道揚鑣,分明想讓他留下,卻脫口而出讓他走。或許楚栩雲也早已忍耐不了他的脾性,只是一直沒有說出口。
郁逞同樣痛恨這樣的自己。
既沒有把楚栩雲徹底禁錮的決心,也沒有送楚栩雲離開的勇氣。
半晌,眼前倏忽出現一抹赤色。
郁逞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紅色足靴,緩緩抬起頭,對上楚栩雲的目光。
他穿著喜服,是方才郁逞覺得最好看的那一件,上面不是龍紋,也不是鶴紋,是一對緊貼彼此的鴛鴦。
楚栩雲立在他身前,自高而下地伸出手捧住他的臉,而後俯下身輕吻在他的唇上。
好了好了,別胡思亂想啦,郁逞,現在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身上的痛楚在此刻盡數消散,郁逞望著近在咫尺的楚栩雲的面容,毫不猶豫地加深這個吻。
說不定,畫像上的人根本不是李焚鶴。
郁逞暗暗想,如果是李焚鶴,楚栩雲怎可能會趕他走呢,肯定是另有其人,三個裡面已經排除掉一個,只剩下殷徐照和紀憐洲。
他不著急,等成親過後,再慢慢揪出那人便是。
不一會兒,楚栩雲那件精挑細選的漂亮喜服就被脫了個一乾二淨,丟進了紅被深處。
仙君還是不穿最好看。
*
妖族龍宮。
探子膽戰心驚地跪在宮殿正中,不敢抬頭去看屏風後的男人。
「魔宮這幾日上上下下都在籌備魔尊郁逞的婚事,光兩人的喜服都各買了十六套,奢靡之至令妖發指……」探子咽了咽口水,壯著膽子繼續道,「小的還查探到,大婚的日子就是明日。」
話音落下,一枚琉璃酒盞狠狠砸在了他的頭上,磕出一灘血來。
「滾。」
屏風後的人怒意如有實質,整座龍宮一瞬間冷若寒潭,沒有任何人敢發出半分聲響。
妖主被那郁逞打成重傷,郁逞竟還大張旗鼓地要跟妖主的心上人在此時成親,簡直欺妖太甚。
屏風後,殷徐照但凡還能爬起來,現在已經在去殺郁逞的路上,可他不但爬不起來,還只能坐看郁逞得意。
該死的郁逞,竟這麼快就靠修魔突破大乘期圓滿,那日在水下敵他不過,郁逞把他身上龍筋抽了出來,讓殷徐照徹底成了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廢物。
他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想出辦法?本座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麼用?」
龍宮內每隻妖都噤若寒蟬,唯獨一個蚌精弱弱地開口,「回妖主,要不然咱們再讓狸妖送信去試試,萬一這次那楚栩雲回心轉意了呢?」
回答他的又是一枚琉璃酒盞,「廢話,送信要是有用,之前怎麼不來!」
蚌精柔弱地捂住腦袋,險些哭出聲,「妖主大人息怒,送信無用,咱們可以送些別的。」
殷徐照眼眸微眯,沉聲道,「那你說,送什麼好?」
蚌精冥思苦想一陣,忽地急中生智道,「咱們可以找個畫師把妖主大人現在被郁逞折磨得虛弱至極楚楚可憐的模樣畫下來,那楚栩雲可是正道仙尊,看了畫像必定會心生憐惜,知曉郁逞是個狠毒之人,這樁婚事肯定就黃了!」
殷徐照:……
「本座才沒那麼虛弱,也沒有楚楚可憐。」殷徐照又扔給他一個琉璃盞,沉思片刻,又道,「不過,送畫的確是個好主意。」
他對自己的相貌還是很有把握的,不說妖族,就是三界之內對他求愛者都不在少數,他不信楚栩雲會不動心。
就算不動心,應該也能起點色心,無論如何只要楚栩雲能記住他就好。
殷徐照滿意地抬了抬手,賞給蚌精一件法寶,低聲道,「蚌精,就由你去為本座尋個畫師來,現在立刻就給本座找到,本座要你們在天黑之前,把畫完完整整送進楚栩雲的手心。」
蚌精手忙腳亂地接住法寶,立馬樂開了花,「多謝妖主,小的一定辦妥!」
*
狸妖背著一隻竹筒,足下生風,飛梭在魔域裡,它天生偽裝能力極強,因此送畫的差事又落在了它頭上。避開魔修們易如反掌,只是魔宮外有道大陣不好混進去。
得想想辦法才行,要是再被郁逞逮住,它的小命估計就徹底交代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