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有失败的项目,但远远不及成功的项目数来得多。
这一切都是低调着进行的,陈兰君将兰生公司守得很严实,从来没有在报纸杂志上为它发过广告,悄咪咪地闷声大发财。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么一个投资公司的存在。
只是这一天,陈兰君有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兰生公司的人给她打电话:“陈总,有一位寻求投资者想要亲自和你谈一谈,说是陈总的旧识。”
寻常的投资者,是不会让兰生公司员工特意打电话来的,陈兰君问:“是什么人?”
“她说……她叫童彤。”
上一回见童彤,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
陈兰君想了想,约她在一家茶楼见。
吃早茶去。
冬日和煦的日光里,童彤提着包,一步一步走来,烫过的大卷发轻颤,一身职业装,一看就知道是个干部。
只是如今鹏程市涌来的各路干部太多,又有各色外国佬,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见了面,彼此客客气气打声招呼。
“兰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她还是叫她“兰姐”。
陈兰君说:“这家店也算是鹏程市的老字号,也许没有穗城那么老牌,但还不错,可以试试。”
童彤笑一笑:“兰姐眼光好,挑的地方一定没错、”
两人进店,门一推,里边食客的声音蓦然放大,嘈嘈切切。这家店,陈兰君来了几回,老板对她印象很深,在柜台前看到,立刻过来,领她们到楼上的小间。
“这一项生意可好?”陈兰君侧首问,领路的老板笑道:“这一向都不错,年底了。对了,我们推出了庆祝元旦的点心,等一下送一碟给陈总尝一尝。”
陈兰君赞道:“哇,你们生意可做的真周到,想法也灵活。”
“哎呀,在陈老板面前哪里敢说这个,班门弄斧了。”老板送上茶,挤挤眼睛,笑着说,“说起来,也是学陈总的新年糖,托你的福。好了,两位请稍等,茶点马上就送到。”
门关上,那些人声略微轻了些,却仍能听见,像是有一桌旧同学在聚会,常常听见笑声。
餐点上来,童彤拿着筷子,胡乱地吃了两口,轻轻放下筷子。
“兰姐,很抱歉打扰你。”她咬了咬唇,说,“我其实,是为了第四食品厂的事。”
陈兰君夹了一只虾饺,缓缓咬开,吃了半个,问:“我这一向忙,疏忽了,是什么事?”
童彤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与正梅集团分开,独立运营第四食品厂之后,她这个厂长着实威风了一段时间。作为本地最先承包变革、且取得耀眼成绩的国营大厂,一时间领导给与第四食品厂的待遇也是超然的,每次开大会,必定是前排,作报告时她这个厂长也一定戴大红花。
可是风光之后,也有诸多烦心事。童彤总结成功之道时,出于私心,多将原因放在自己勇敢承包、主动接洽外商之事上。领导们就说,既然你承包的那么有效果,不若多承包一些,挑些胆子。那时童彤正在与新品“运动力维生素饮料”打对台,想着拥有的分厂越多,越有保障,于是便答应了。
可这种事,是一旦开了个口子,就无法拒绝的。要求第四食品厂一并承包的各种亏损小厂越来越多,什么小酒厂、小饼干厂,竟然连小拖拉机厂都来了。两三年的功夫,第四食品厂旗下多了四十多个分厂。
这些分厂,各个财务状态都欠佳,分管领导跟甩石头一样甩过来,还希望童彤能够点石成金。分厂长们也不是吃素的,都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一来就各自结成小团体,互相试探,人事上也闹得一塌糊涂。也有看童彤年轻,试图把她从总厂长的位置拉下来的。
她在一群阴阳怪气的老狐狸,与比盘丝洞的蜘蛛丝都错综复杂的分厂糟糕财务中,忙得焦头烂额。
一回头,正梅集团旗下的“运动力维生素饮料”销量已经遥遥领先,至少占了三分之二的市场。也想过好些促销手段,虽有效,但是正梅其他分公司的产品也会带动着饮料的份额上涨,始终收效甚微。
因着前一阵与一位资深分厂长的关系没处理好,总结时那边又向领导告了她一状,领导便要查总账。
组织了团队下来一查,把童彤叫过去,一顿好骂:“好好的一个厂,我们给你那么多资助,怎么现金流差成这样,比前两年还不如!”
童彤本来就不满各路领导给她塞神仙分厂,生气之下,也争辩了几句。
场面弄得很难看。
陈兰君静静听完,问:“你如今是面临什么选择了吗?”
童彤脸色一变,苦笑道:“果然瞒不过兰姐。现在,上面给我两个选择,要么,立下军令状将第四食品厂的状况扭转,就像我们从前做的那样。要么,将我调到其他单位去。”
很显然,她还想挣扎一下。
陈兰君拿起茶壶,给她续了半杯茶:“我恐怕无能为力。”
“若我是你,眼下这种情况,我不会再继续当这个厂长。”陈兰君很坦然,“以正梅集团董事长的身份,我只会再等上几年,等到第四食品厂的经济状况无法再维持,再谈收购的事。”
童彤久久望着她,忍不住问:“兰姐,你……你是当时就想好了吗?”
看她这幅模样,绝对是提前就对此有过想法,难道说,在决定于第四食品厂分开的时候,她就已经有预估了?
陈兰君轻轻一笑:“我只知道,像当时那种情况,再继续合作,会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