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一启,她倚在那,心口是千思百转。
晃晃悠悠好会儿,待停下,帘子被丫鬟轻轻拉开。
贺元弯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阮三。
对视不过刹那,贺元慌乱移开。
阮三不一言,静默看着她。
他一身锦袍,似呆殿门前许久,袍上都沾了雪。
贺元走来时,阮三终于开口,他问她:“你去了哪。”
贺元说:“装什么傻。”
她从他身侧走过,阮三张开手,一把拽住她。
贺元回过头,阮三那双下垂眼定定看着她,“你出宫吧,我。”
“殿下,祖母让您进呢!”
从殿内急匆匆而至的白氏,一声打断。 贺元甩开他的手,急步往前,白氏站在那不动,悠悠看着,轻声叫了句表妹。
贺元是要见太皇太后,她有事。
太皇太后殿里来了客,一番热闹。她坐在殿央,手中佛珠也不转,她目色轻轻扫着殿下的妇人娇女,嘴角引着丝笑。
太皇太后见她走来,柔声道,“都是穆家女眷,元元随礼叫吧。”
好番亲热。
这些妇人见贺元也只缓缓点头,无甚欣喜,对着身后年轻的道:“这是你们元姐姐。生得真是好模样。”
不咸不淡。
贺元随着女官介绍,才喊了几声,就有年轻妇人尖着嗓道:“可惜表妹再见不得昔日那些个姐姐妹妹们。”
贺元侧脸看去,妇人与乐安差不多岁数,眉目却是尖刻。也不顾在太皇太后殿里,她抹起了泪:“俱在了南城,再来不得。”
有人冷笑:“在南城那也是好好嫁人活着,你忘了你那三姐,可是被那忘恩负义之家休入佛门。”
贺元不吭声,她听得分明,这是穆家的怨。
一场大难,女眷多是流离失所,被夫遗弃。
她们哭哭啼啼道着心酸,看贺元目色越加不善。
贺元就要起身告辞,谁想,阮三与白氏迎面走来。
这些妇人不再抹泪,夸起他们,“若没有殿下。”“王妃心善不已。”
好一对璧人。
贺元百般不是滋味儿,偏得有人开口:“表妹小时,也是跟了殿下常来府里玩耍,可我等流落南城,表妹却连一杯送行酒也无。”
这声落地,场面都是静了。
太皇太后转起佛珠,白氏给那人拭泪。
贺元还未答话,阮三已不耐出言:“那时她又不在金都,哀戚个什么。”
“是呢,表妹是有福的。可怜殿下,享不了这福。”
阮三脸色一变,白氏的手也止了,贺元难堪不已。
“啪”太皇太后撂下佛珠,道:“莫再说从前,后日哀家摆上家宴,你们再进宫来。”
后日一出,贺元立即看去太皇太后,她心里满是恼怒,比之方才妇人闲言碎语还来得多。
妇人们起身行礼散去。
太皇太后看向阮三,“你也一块儿走。”
阮三当即看向贺元,贺元侧脸避过。
阮三说:“你好好想想。”
他掀袍出殿,白氏却未跟着。
白氏与太皇太后亲热许多,全然没有那日的生疏。 太皇太后的眉头紧紧皱着。
白氏劝道:“如今总会好的,殿下也晓得事,这些时日还与叔伯们在外聚着。”
就听得太皇太后轻嗤一声,她拿起佛珠,“哀家的孙儿,哪里不得人欢喜。”
她似才想起贺元,转脸看来。
贺元终得开口,她咬唇道:“外祖母,后日是母亲的生忌。”
亦是她那舅舅瑞德帝的生忌。
太皇太后似愣了,她珠子转得快些,半晌才说:“你瞧哀家,年纪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