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情形,赵芥只能付之一叹,而后全力迎敌。
对面人双掌一挽,掌风带着宽大的袍袖荡起波纹,霎时间无数如丝细线自大祭司的双袖里飞射而出,密密麻麻宛若蜘蛛吐丝一般,誓要将赵芥捆个结实。
赵芥腾身闪避,于数丈高的大殿中纵身飞跃,然而那细丝无孔不入,柔韧至极,几次将赵芥的前路堵死,她一时竟难以近大祭司的人。
如此奇诡的武器,赵芥还是第一次见到。若要斩断这理不清的细丝,大概还是刀剑最好,可她掌中并无利刃,眼看周身细丝交织几近成网,她便定了以内力硬抗的决心。
赵芥不再躲避,那细丝很快便割在她身上,看上去温柔的东西一瞬间却如最锋利的刀刃,轻易便可划破衣衫直至皮肉。不仅如此,一张网越收越紧,丝线越来越密,远远看去竟似结成一只硕大的白茧。
而被包裹在茧中的人已经运了十成的功力,直冲向那吐丝的源头,在大祭司尚来不及收紧最后关口的瞬间,一手成爪破茧而出,直握向那人纤细的脖颈。
五指骤然触及柔软的肌肤,指甲瞬间便划开那里的皮肉,只可惜,刚要接近颈骨的时候,那白茧仿若活了一般突然收紧了,里面的人被彻底禁锢起来,只剩一只手臂留在外面,那指尖尚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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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饲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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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芥被困住了,强大的挤压感随之而来,白茧收得愈紧,那层层细丝仿佛要嵌进她的皮肉之中了,不少地方被割出细小的伤口。
尽管她及时缩成一团将脖颈与胸腹包裹住,暂时免于致命之处受伤,内力化作周身气劲全力抵抗着,但随之而来的窒息感,也令她难耐,意识似乎正在被消磨。
“阿芥!接着!”
大殿的门骤然被推开,莫川谷一声嘹亮的呼唤瞬间将赵芥的意识拉了回来。
耳边传来匕首破风的声音,赵芥尚露在外面的一只手紧紧一握,便将那刀柄握在了掌心里。
与此同时莫川谷已至跟前,虽少了兵刃,仍可让大祭司措手不及。仅慢了一步的殷无央也已赶到,手中是属于燎烛的那把软剑,刚刚虽没来得及抛出去救急,此刻便握得更紧了。
两人加入战局便让大祭司无奈分神,她本就险些被燎烛捏碎了喉咙,此刻那里还在潺潺滴血,本想拼着一口气将那人困死,奈何现在这计划彻底失败了。
有了那把熟悉的匕首,赵芥的破茧而出更顺利了许多。
层层细丝被割断,白茧瞬间便被撕碎,大祭司受到力量的反震,整个人砸在身后无数的灵位之上,而后又跌落到供桌之前,想起身却无能为力,只能大口地喘息着。
然而此时赵芥背上的衣衫也已被血液透红,那样子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的,看着无比骇人。
莫川谷情急,便要放出自己手腕的命悬一线,赵芥却按下了他的手。
“不要,都是皮外伤,我撑得住。”她这话没在说谎,她此时确实比自己的对手要好得多。
此刻大殿之外侍卫们蠢蠢欲动,而那人一击失败,也好似失了耐心。
“既然如此,一齐死吧”
大殿之中倏地响起三声鹭鸟啸叫,那声音低沉沙哑,除了鸟鸣,更像是濒死挣扎的人被扼住喉管时挤出的呜咽。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寂静,比那刺耳的鸟鸣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寂静。
“你安排了六位砀夕族的死士,每人负责点燃一条引线。我却不知道隐线的位置,便只好想了办法将他们自己引出来。”赵芥淡然说道。
而对这结果不能接受的那人吐出一口鲜血,骤然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为何会如此?”
她像是在问赵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身上肩负着无比沉重的责任,还有什么能够动摇?”
是啊,可除了你。
赵芥心里想着,只觉得自己的手段并不光彩。
身为一个没有被献祭给神灵的女子,这并不是她的错。可自己却依仗这所谓的真相,冒用族人最为忌讳的天罚,将砀夕族的衰败扣在了她的头上,让那些人心升疑虑。
赵芥得知这些人要扮做侍卫和太监,便知他们根本进不了大殿,所以埋引线之处一定在殿外。而他们想要知道真相,便只能离开自己值守的地方,来窥探这大殿之中发生的秘密。六人并无从属,执行任务之时不必理会旁人,这恰好给了赵芥方便。
而此刻殷无央与莫川谷已经将擅动的六人尽数找出来了。
赵芥有些难以开口,好在那人很快便想到了个中的原因。
“是我的身份”大祭司喃喃道,眸中的不可思议逐渐演变成了一份悲哀。
赵芥何尝不觉得悲哀?
“我虽曾作为你们杀人的工具,但我心之所向永远不是那个阴暗的囚笼,所以终有逃出来的一日。可你即使被他们所厌弃,即使因为他们而不能光明正大地活于世上,却还要为了这个种族付出全部心血,一生逃无可逃,值得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苟活,不必一出生便被献祭给天神吗?”大祭司反问她。
“想必是先任大祭司夫妇的爱子之心。”赵芥答得理所当然,她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谁知那人却又笑了,只是这笑声让人听了只觉得胸口滞闷。
大祭司摇了摇头,“砀夕族人生来体弱,大多数都在习武上难有建树。而我出生时却异于常人,父亲觉得我会是个习武的良才,如果留下定能成为族中助力,如此抹杀了实在可惜。而相比于献祭神灵求得饶恕,他更相信实在的力量。用他的话说,几代大祭司献祭了多少女孩,也并未半点用处。于是他寻了族中一个同日出生的男孩,做了我的替身,自此他是台前的大祭司,而我是他背后的指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