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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想说话，谈辛又开了口，好像并不需要他回答什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谈辛垂下眼，抓着自己衣服下摆，“我没有工作，以前上学的时候成绩也没有很好。不开朗又怕生，朋友也很少。挑食，胆子小，还认床，好多好多毛病。”

不自信的人被别人欣赏的时候，内心的反应相对于开心，更多的是手足无措的紧张和尴尬。

谈辛不习惯被欣赏。

谈逍从小就讨人喜欢，不管是在生活习惯上还是学习成绩上都很拿得出手，开朗调皮的性格并没有影响什么，反倒是让他更接地气。

她的成绩也不差，只是没有谈逍那么拔尖；她的性格也能被称一句“乖巧”，只是并没有谈逍那么惹人喜欢。

珠玉在前，如果不能更出色，谈辛再怎样也是“普通”的，更不用说，她真的只是普通。

虽然谈逍、封声声和何信乔也常常会夸她，但那不一样的，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表达的欣赏和认可对谈辛来说意义是完全不同的。熟悉的人会因为各种善意的原因夸她、鼓励她，她感激感谢，会开心，但不会太当真。

不熟悉的人的欣赏才会更客观和真实，虽然谈辛很少被来自不熟悉的人欣赏。所以在码字时得到的读者们的鼓励和夸奖让她对写作这件事格外认真努力，她希望自己能配得上这些善意的陌生人的喜爱和认可。

也许这是不对的，但谈辛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褚临不是会讽刺人的人，所以在他表达了感情后，谈辛下意识地通过暴露自己的缺点来告诉他、让他重新确认——

我没有那么好，你是不是有别的误会和期待，不然为什么会喜欢我？

能配得上你喜欢的女孩子，应该比我好才对。

“你喜欢的人应该不是我。”谈辛说。

褚临虽然在将喜欢说出口前有想过谈辛的反应，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谈辛没有欣喜，也没有尴尬，而是否定。

褚临怔了怔。

几个月和谈辛相处下来，他大概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粗神经的人，相反，特殊的成长环境让他一下就明白了谈辛话里的意思。

她否定的不是他的喜欢，而是被他喜欢的她自己。

“我喜欢的是你。”褚临看着谈辛的眼睛，又说了一次。

“不是，你喜欢的不是我。”谈辛也直视回去，“你喜欢的只是我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又在你心里被美化了的那个我。甚至那个人肯定不是我，是别人，你只是搞错了。”

此刻谈辛好像不是在面对一场表白，而是在进行一场只有两个人的辩论。她需要很努力地用最清晰的逻辑和最流畅的表达去说服他，说服自己。

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又有些强硬地和他说话，虽然说的话让他直皱眉，他却很想抬手掐掐她的脸。

褚临忽视心脏传来一阵阵地钝痛，“我喜欢的是你。”

谈辛有些急切地想要打断他，但褚临很快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挑食，知道你不吃番茄冬瓜和蘑菇；知道你很容易被吓；我也知道你很怕生，知道…知道你成绩并不是拔尖，知道你没有在工作。我知道这些。

我也有很多不好的。以前在学校我的成绩也没有谈逍好，我……虽然看起来开朗，但其实并不会轻易把人当朋友，所以朋友也很少。我也不太喜欢和太多陌生人相处，觉得麻烦，是个很奇怪的性格。我对枕头的要求特别高，如果没有睡到合适的会失眠。虽然以前和你说不挑食，但其实我不喜欢香菜。还有其他很多。

我并不完美，就是一个普通得可能算有点可怜的人。而且我已经快30——啊，我今天正式30了，怎么还会分不清自己喜欢谁。”

褚临说了很多，他第一次在谈辛面前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还说了很多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的话。

谈辛的情况太不一样。

他不是能轻易将心里的感情和想法表达出来的人，但面对着她，那道墙好像偷偷裂了一条缝，一点点往外渗着，想要将她包围。

他想要更了解她，也希望她能让他了解她。

褚临的表情一开始很坚定，越到后面越软下来，眉眼间带着无奈和一些别的什么。

他说：“我是这样一个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每个人都会有不会轻易被别人了解的地方，我想去了解你。”

短短的时间里他说了四次“喜欢”。

如果说第前两次谈辛还有不相信，在褚临最后一次的“喜欢”说完，终于让她好像跑到了火星月球的反应跑了回来，有了一些正常反应。

她的脸上很快红了起来，甚至脖子也红了，身上开始有些出汗，但和以前的窘迫尴尬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单纯的无措带来的紧张和惶惶。

“我……”她嗫嚅，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谈辛脑中一片空白，刚刚表达论点和立场的坚定已经被他一一破解，她太不适合做辩论。

褚临想牵她，但又担心她不喜欢，于是只是碰了碰她揪着自己衣服的手，认真地轻声问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五次了，谈辛想。卡壳的脑回路又重新开始运作起来。

他问的这个问题真是太傻了。

她当然喜欢他，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她喜欢他喜欢得不行。

——虽然她今天才知道他的生日。

思绪想到他刚刚说的，他已经30岁了，今天正是他的生日，现在却像个她笔下的高中生一样，自己说了喜欢后追着想要确认对方是不是和自己有同样的感情，有些可爱地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