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一关上,他立刻对着我直作揖,连连向我哀号道:
“姐姐,姐姐,你饶了我吧。小弟资历有限,自问没有本事配合你演这么一出大戏。你知不知道,无论我是演砸了还是演好了,等着我的都是悲惨的命运啊!
我可是他的秘书,成天都在他的管制之下。今天我已经是冒着违抗‘圣旨’的大不讳跑到机场去接你,等着我的是发配边疆还是扫地出门我都不知道。要是我今天再配合你演了戏,惹他生了气,他一不高兴起来,天天发出江湖追杀令,给我小鞋穿,让我离开中天都没了饭吃,没人敢请我做事,你说你让我还怎么活啊!你还是饶了我吧,找别人吧,你找别人陪你演啊,我求你了,大小姐!”
我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笑而不语,等他把哀号号完了,我这才清了清喉咙,用极为认真而平静的口吻的回答他:
“大卫,你相信我。抱歉,我今天这么做,的确是利用了你,可能也会让你因此而受累一段时间。但是,你放心,只要我成功了,从此以后,你就不用再成为我和他之间的三夹板,你将来也再不用为我们而感到左右为难难做人。你可以在中天,在他的身边安安心心的做你的秘书,直到你退休!真的。
知道我为什么回来的行李只有一个箱子么?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回国定居,我只会在这里呆一个月,最多一个半月,只要等我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做完,我会立刻离开中国,从此以后,再不回来。你若要见我,就必须来欧洲看我了。
答应我,就帮我这一次好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来,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大卫!”
听了我的话,他几乎愣住了,眼神里有着难以言说的为难与眷恋之色。他抓紧了我的手,使劲的捏了捏,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也许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因为我是不会听的。他的视线在我的脸上来回的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慢慢的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
“好!”
我很欣慰的笑了起来,伸手在他的脸上抚了抚,然后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低声谢道:
“大卫,这辈子我最得意的事情就是认识你,和你成为最好的朋友。大恩不言谢,我会在心里永远感激你的。”
他对我笑了笑,伸手在我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就像是兄长一般的温柔,让我顿时感到了一种亲人般的温暖。我挽着他的臂膀,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电梯的数字一层层的跳上了最高层。
“叮……”
电梯门开了。我们两个步伐一致的迈出了电梯,刚走到楼道门口,就见到了里面几乎站满了人。这么热闹,完全不像是医院病房,怎么反倒像是会议室门口。这一层楼的其他病患难道不会提意见抗议么?
大卫看出了我眼睛里的疑惑,没等我发问就直接解释道:
“何总已经包下了整个楼层。”
我鄙夷的撇了撇嘴,咕哝道:
“明知道上海的医疗床位很紧张,还这么霸占资源,这算什么呀,真是的。”
大卫没敢接我的话茬,而是快步带着我朝楼道最深处的房间走去。那些聚集在楼道里的人,基本上我都不认识,但从他们的装束上和他们送来的那些花篮题词上看,应该都是一些前来探望老爸病情的商界人士。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面了,更不用说出现在自己的公司里。当年认识我的很多公司高层,如今基本上都到了退休的年纪,就算还没到退休年纪,我想恐怕也被何绍群换得差不多了。因此,在这里,除了大卫被他们所熟悉之外,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也没有人认识我。
我好奇的打量他们,他们也在好奇的打量我。他们一定很想知道,被大卫如此隆重的挽在手臂上的女人,究竟是谁?究竟和病房里那个躺着的老头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当然,除此之外,我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用这种眼光看我,实在是因为我今天的这身装扮太不适合探病了:
我化着极浓的晚宴妆,眼睛上的眼影还是那种夸张的深紫色,勾着长长的眼线,就象埃及艳后一样。打着粉红色的腮红,装着长而密的眼睫毛,烈焰红唇,洒着男用大卫杜夫的淡香水,一头乌黑的波浪长发就这么披在肩头,半遮半掩的挡住了低胸晚装露出来若隐若现的乳沟痕迹。
恐怕只要是个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来,我今天的打扮根本就是等会要去参加什么时尚晚宴或者狂欢舞会的。医院这样的地方,完全与我装扮格格不入。笑语嫣然,笑意盈盈,没有半分探病的忧虑之色,反倒是脸上挂满了兴致勃勃的娱乐神采。
我相信自己的身材,如同我相信今天我来这么一趟,一定引起了这些人心中最大的好奇心和猎艳心态。他们一定都想知道我是谁,也一定会在知道我是谁之后,对我今天出现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姿态大发议论。没错,这就够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了!假如有人封不住那张八卦的嘴,能把消息捅给媒体的记者,那就简直太完美了!
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故意的捏了捏大卫的手,他连忙低下头来,我凑在他的耳边笑嘻嘻的说道:
“等下记得大声点说话,不但要让门里面的人知道我来了,也要让门外头的那些人都知道我是谁!”
他的心里其实已经大概的知道我要干什么,可他不明白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可能知道我一旦这么做了,等于自毁名誉,他很替我担心,神色显得有些犹豫。他看着我不说话,我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低声道:
“放心,我有分寸的。没事,开始吧。”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然后挽着我走到病房门前,门口的保镖很是识趣的让开了一条路,让我们走进了他们的警戒线后。大卫敲了敲门,很大声的对着紧闭的房门道:
“何总,何总,是我,我把周小姐接来探望她的父亲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我根本不用竖起耳朵,很快听见了身后传来嗡嗡的议论声和倒抽冷气的声音。他们一定都没想到吧,中天集团创始人的女儿,就是以这身装扮来探望病重的父亲,或者说,穿得花枝招展的来见可能是父亲的最后一面!他们一定都会在心里鄙夷我,不齿我,然后一定会告诉他们认识的每个人朋友,我,周望晴,是一个多么无情的、不孝的女儿啊!
大卫用充满不安与担忧的眼神看着我,他怕我承受不了这些外人的议论。我拍拍他的手,反而将自己的背挺得更直,微微抬高了下巴,让自己象个骄傲的女王一样,等待着仆人为我打开通向王位之路的大门。
“进来。”
门里过了一会儿才很微弱的传来了一如昨天我在电话里听到的、那种冷清的让人忍不住心里发冷的声音。即便我知道自己并不怕他,可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我的手还是冷不丁瑟缩了一下。心,开始在我的胸膛里飞速的跳着,我觉得自己的后背上已经隐隐的冒出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