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瞻见他这么蔑视民心,又惊又怒:“陛下慎言呐!”
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没多尊重民心,从来强权决定一切,但面上还是要做些样子的。
谢政安是懒得做样子,见舅舅总说些自己不想听的话,就挥手赶人了:“不必多言。孤累了,舅舅出去吧。”
徐青瞻:“……”
他知道他心意已决,也就没再多说了。
但让他不管不问,他也做不到。
“微臣告退。”
他退出殿门,准备先斩后奏,就去了皇宫门口。
尤盛还在跪着,但身子支撑不住,就依偎在近卫身上,一张俊脸惨白,跟尤小怜有得一比了。
这对父女啊!
他叹息着叫了声:“尤相!”
尤盛迷迷糊糊听到熟悉的声音,骤然睁开眼,看到了徐青瞻,顿时眼泪纵横:“徐大将军,小女、小女如何了?”
他在这里跪了两天了,也听守宫门的人说了,尤小怜没大碍,已经苏醒了,但他还是揪心啊。他买通的太监都没来传话,据说是都被皇帝处理了。他现在对后宫之事,就是个聋子、瞎子!
“尤相放心,小怜没事了,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徐青瞻扶起他,迈步往偏殿去。
“谢徐大将军。”
尤盛随便擦了下眼泪,站起身,道了谢,跟着他往偏殿去。
他真的很想快些见到女儿,但他这两天水米不沾,身子很虚弱,走路速度很慢,肚子也饿得咕咕乱叫,就很没形象。
“让徐大将军见笑了。”
他满面苦涩,笑容惨白又可怜。
徐青瞻听了,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安慰着:“无妨。非常时刻,难免的。”
尤盛点了头,揉了揉咕咕乱叫的肚子,换了话题:“陛下隆恩浩荡,允许我进宫看望女儿,不知能否再允许我带她回家养病?”
他实在不放心女儿再在宫里待下去。
这么说,也是想探下皇帝的口风以及想请徐青瞻帮忙求情。
徐青瞻自然能领会他的意思,可惜,皇帝是个有主意的,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改变想法的。
“尤相啊,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小怜的福气都在后面呢。”
他暗示他不要着急,目前的祸难,长远来看都是好事。
皇帝已经对尤小怜动心了,越爱越恨,越恨越爱,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心,尤小怜的福气就来了。
尤盛不知徐青瞻所想,便是知道,也不会认可的。
“徐大将军,病在儿身,痛在父心啊。”
他的眼泪落下来,哽咽道:“小女命苦,三岁就没了母亲,是我没管教好她,都是我的错,徐大将军,你未娶妻生子,不知孩子不在身边,当父亲的会日夜烈火灼心啊!”
他不求女儿日后多有福气,他只要她现在就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
徐青瞻听他这么说,渐渐冷了脸:“尤相,谁都有珍爱之人,你有你的日夜烈火灼心,我亦有我的切肤之痛。”
长姐徐青漫郁郁病逝时,外甥谢政安出事被废时,他都痛不欲生了很久很久。
不是只有他父女才痛苦。
他们舅甥二人,也活得很痛苦。
尤盛见他面有痛色,想着他跟先皇后徐青漫的传言,忙道歉:“大将军莫怪,是我失言了。”
徐青瞻并不记恨他的失言,只深深看他一眼,语带暗示:“失言无妨,最怕失忠。尤相,你是景国的丞相,不能眼里只有女儿,要先国后家、先君后亲啊。”
他的女儿是去伺候皇帝以赎罪的,他理当教育女儿更尽心地伺候皇帝,而不是整天想着皇帝开恩、放了他们。
尤盛如果不是看穿舅甥二人的凉薄无情,还真会被他洗脑成愚忠之人。
可惜,皇帝近来的所作所为寒透了他的心。
“多谢大将军提点。”
他面上忠顺,心里已经有了改天换地的念头。
皇帝昏暴不仁,谢氏江山危矣,当下皇室血脉凋零,英王、瑞王又遭受宫刑,放眼天下,能继承大业的,也就惠阳公主与镇南侯之子沈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