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有回头,依旧是站在原地。
但他还是能清楚感知到父亲在和自己讲话,迟疑了一下,还是面色平静的拄着木伞大步走到父亲身边。
“父亲。”
“嗯。”此时的陈平德像是调节好情绪了一般,声音没有太多波澜,挥了挥手,围在周围的一众猛虎帮兄弟齐齐退去,只留下父子二人在原地,以及面前那十三个坑洞。
“十三个。”
陈平德停顿了一下,才面无表情的嘶哑道:“猛虎帮兄弟死了十三个。”
随后他盯着面前坑洞里那六子的尸体沉默了许久后才继续道:“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这死去的其他的兄弟,但我还是想讲。”
“死去的那十二个兄弟,没有六子一个死去对我带来的刺激更大。”
“六子死了。”
“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陈道望向自己这不知何时满头皆白的父亲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平静道:“修行到最高境界,说不定可以将死人复活。”
“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信。”
“你这是在欺骗自己。”
“这是信念。”
“呵。”
陈平德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后,嘶哑道:“道儿啊,你长大了,你比为父懂的更多,你比为父野心更大,你也比为父更心狠。”
“可是你知道你自己在走的一条什么路吗。”
“这条路你走不下去的。”
“这条路要想走下去,你的心必须狠到极其冷血的地步,可你并没有到这种境界。”
“小时候你做假账让管家几乎快被打死,最后还是你出口将管家保了下来,但却从而暴露了自己。”
“你聪明,你自认心狠,可你同样心软。”
“而你如果走了这条路,日后你但凡有一丝心软,都将会将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条路是不允许心软的,可你做不到。”
“你会心软。”
“他日你若因这么一丝心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时,再想想我现在说的话,你或许就知道这条路并不适合你。”
陈道没有讲话,只是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盯着土坑里的的六叔。
午后时分,慵懒的夏风混着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毕业答辩台上,慢声细语陈述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软绵绵的女声舒缓轻柔,犹如催眠小曲,台下三个评委老师眼皮沉重,不住地点头啄米。
封窈当然知道这是一天之中人最懒乏困倦的时段。正因如此,在决定答辩顺序的时候,她刻意选了这个时间。
糊弄学资深弄弄子,从不放过任何糊弄过关的机会。
果然,困成狗的评委完全起不了刁难的心思,强打精神提了两个问题,就放水给她高分通过了。
封窈礼貌地向老师们鞠躬致谢。
本科生涯落幕,不过她和庆大的缘分还未尽。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将来拿到博士学位,她还打算留校任教。
庆北大学作为一流高校,教师待遇极好,研究经费充足,寒暑节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样,阿姨从不颠勺——
世间还有比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适合赖上一辈子的地方吗?
封窈脚步轻快走下讲台,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优瘫咸鱼躺,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废人……
“——卧槽!快看对面天台!”
才刚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顷刻间,走廊上本来在排队等待答辩的学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护栏。
本楼相隔二三十米远,正对着美院的昌茂楼。大企业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楼,全国各地不少学校都有。
大太阳刺眼,封窈眯眸眺去。只见对面楼顶上,赫然有个男生坐在天台边沿,双腿悬在外面。
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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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这哥们儿不会是要跳楼吧?”
“偶买噶,学校又逼疯了一个……”
众生嗡嗡议论,紧张中隐隐透着莫名的亢奋。楼下渐渐聚起了人,仰头张望。
有人试着喊话:“同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别想不开啊!”
封窈收回目光,转身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她既不认识这位同学,又不懂心理学,爱莫能助。有老师和这么多热心的同学在,相信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