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伟强的提议被杨再强拒绝,只好怏怏地回办公室。
他心里不高兴,很是想不通,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枯坐了一会儿,又打电话请罗勇到办公室来坐。
罗勇家就在集镇上,他很快来了。
“罗书记,你自已倒水。”宁伟强说。
罗勇一边倒水,宁伟强便跟他说话:“我刚才跟杨书记提了收购青峰岭砂场的建议,他不同意。”
罗勇坐下后,说:“宁乡,你跟他说个啥?你早跟我说,我就建议你不去说这事了。杨书记肯定不会同意。”
宁伟强不解地问:“为什么?”
罗勇笑笑:“处理青峰岭砂场的时候,他是乡长,砂场是他签字送出去的。花多少钱?十来万。现在回购砂场得多少钱?那不得七八十万?这才不到五年时间,现在花大价钱拿回来,那不是啪啪打他的脸吗?”
宁伟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是,眼见这个可以下金蛋的鸡被别人抱走,他心里不是滋味。
罗勇继续说:“其实,面子上的事儿,只要脸皮够厚,倒也没有什么。最关键的是,砂场还是乡办企业的时候,本来就是一笔烂账。”
他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宁伟强见如此,问:“难言之隐吗?”
罗勇决定还是讲了:“宁乡,当时我是副乡长,也了解一些内情。当时的砂场,完全就是乡党委政府的钱包,你就说县里有领导来视察,还是县里单位来检查,所有的接待,全部从砂场的账上过。还有逢年过节的慰问啊,发的补贴,全部从砂场过。后来吧,领导发现,用乡财政去补贴砂场,反而让领导得的少了。”
宁伟强表示很疑惑。
“宁乡,我说的领导,是书记乡长两个主要领导。以前乡办企业有县里的政策支持,所以感觉不出来。后来,县财政不支持了,只有乡财政补贴。
一年时间,他们二位就感到不对了。本来,他们的烤烟奖金按规定能够发的,是能正常揣到荷包里的。往砂场的账上一走,反而有问题,查出来的话,就要吐出来。
打个比方吧,如果每年烤烟奖正常发一万,但乡里把烤烟奖补贴到砂场以后,整体是不是少了?那正常发烤烟奖就只有八千,通过砂场走账获得的呢,可能分个一千,加起来就是九千。
你看,这一出一入,就是1000块不对头。如果纪委查出来,通过砂场走账的1000,还要吐出来。那就是2000块不对头。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应该不止一千。
宁乡,如果当时你是主要领导,会不会去冒这个风险?肯定不会,对吧?
一看经营砂场有风险,得的还少了,两人一商量,就把砂场停了,过后又开会研究把砂场卖了。”
宁伟强心想,难怪杨再强不支持回购青峰岭砂场,原来他是当事人,还是既得利益者。
宁伟强又问罗勇:“以前那位书记,不是因为这个下马的吧?”
罗勇摇摇头:“不是,如果因为这个,那杨书记怎么还在任上?还得提拔党委书记?说实话,当时我作为副乡长,也在其中得到一些。财务的事儿,只要做账做得好,亏损又怎么样?”
宁伟强道:“这不是你作为纪委书记应该说的话呀。”
罗勇听出宁伟强是在开玩笑,回应说:“今天这些话,说了也就忘了。宁乡,出了你的办公室,我可不认账。”
宁伟强笑笑:“真要是认真,也能查实的。”
罗勇点头说:“我跟你说实话,宁乡。我当时提拔不久,赶上末班车,只得个千把块钱。大头是他们,”他指了指书记办公室方向,“前后两任。”
宁伟强摇了摇头,只有感慨。
“杨书记的前任,是因为作风问题免职。纪委没有上措施,经济上的事,他没吐出来。你当他傻啊?”
宁伟强知道是因为作风问题,但了解得不具体,于是,他又继续问。
罗勇回答:“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但不是我们乡的。都在眼皮子底下,要是在本乡,那早就发现了。听说是县电视台的一个记者,更重要的是,人家还是未婚青年。你说这事搞得。”
宁伟强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没有表态。
此时,罗勇思维天马行空,继续八卦:“这一点上,我就挺佩服咱们杨书记。你看他喜欢打牌吧,但他从来不在青田坳打。就和前任书记一样,兔子不吃窝边草。当然,一个是情,一个是赌,性质不一样。
你打牌只要不烂赌,不被公安抓赌,还构不上什么处罚。但婚外情可不一样,就算法律不追究,道德要追究啊,组织要追究啊。
幸好前任书记不是去破坏人家的家庭,严格来说,是被人破坏家庭。但不管怎么说,感情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甚至,如果他老婆不到人家单位闹,都可能相安无事。
这一闹吧,就有影响了。组织认为,你私德有问题啊,于是免职。
又因为对方还是未婚,不算破坏对方家庭。所以,他得了个免职,职级待遇算是保留了。”
罗勇话锋一转,说到宁伟强身上来:“宁乡,这事如果搁你身上来,根本就不是回事。你婚都没结,就算是和别个谈恋爱,分手就分手了,上升不到道德层面去,就是个自由恋爱而已。”
宁伟强听不下去了:“罗书记,说归说,别拿我类比呀!”随即话锋一转,“我觉得那个书记,好像长得也不好看吧?怎么有未婚青年喜欢他?”
罗勇嘿嘿一声:“这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谁知道呢?宁乡,还是说你吧,怎么也不找个女朋友?要不要给你介绍,回头我让你嫂子给你留意一下。”
宁伟强摆摆手:“心领了,罗书记。好了,说回来,我还是想把砂场拿下来,你给我出个主意呗。”
他没跟罗勇讲的是,不久以后,上面要开展税费改革,农业税逐年下降,越收越少,到后面更是一步到位取消,什么三提五统的提留款也不会再收了。乡财政将会很艰难,能够多一点收入来源就想方设法搞过来。
罗勇摇摇头,说:“宁乡,你要想做成这个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前提。”
罗勇竖起食指,宁伟强期待地看着他。
“只有杨再强不在青田坳工作,你来当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