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舔了舔下唇,道:“后来啊,夫人真的去了城外柳如客栈,她带回来一个蒙面的男子,瞧身材,我也能知晓,那应当就是老爷。不过府中没人知道这事儿,因此也无人讨论这些。当晚,我就听到少爷和夫人在房中讨论事宜。你们也知道的,这不是好奇嘛!因此我就上前听了一耳朵。”
“你都听到了什么?”饶是谢林安,此时也想知晓后面的故事。
桂嬷嬷咽下一口唾液,道:“我听到了……”
如今她想起当初的事,心里还发寒。这也是她为何不继续在夫人身边做一把手嬷嬷的原因,她们主仆一场,就断在这儿吧。
那时,她听到曹家少爷和曹夫人谈话,内容就是有关曹老爷的。
曹夫人心急如焚地道:“你爹说是圣上不能容他,这才派来暗卫杀人。他为了活命,将半个曹家的家财都给了那暗卫,这才让暗卫借了一具焦尸,掩盖他的行踪。”
曹少爷咬牙切齿地道:“圣上要杀爹,那必定是不能容他。死了他一个倒还好,这代表圣上并不想迁怒曹家。娘也应该知道,‘改官’选人贿赂一案,和爹肯定脱不了干系,圣上不想深究此事,饶过曹家子孙,这是咱们的福气。若是爹还活着,甚至回了朝中,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没准圣上还会记恨咱们曹家,牵连子孙。若是暗杀了爹,圣上对咱们曹家有愧疚,毕竟此事与我无关,反倒可能提携。娘可别一时糊涂,让咱们曹家都倒台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要我说,爹就不能留。”
“你是说,想要除掉他?”曹夫人吓了一跳,她猜出儿子的心思,没料到他在何时已长成了这般杀伐果决的狠厉少年郎。
曹少爷自然是将母亲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怕母亲对他失望,忙改口道:“娘怎么会这般想我呢?我岂是这样狠毒之辈?要我说,娘就将爹带回祖宅,别让他肆意走动。那暗卫违背圣命,领了钱财,也不敢吭声。咱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此事含糊过去,那就天下太平了。”
曹夫人也懂了儿子的意思,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做了。
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他们必须将曹岩囚禁祖宅之中,远离京都!
夏知秋猜到,那暗卫就是苏魏君。谁不喜欢钱财呢?人的欲望,无非源起名与利。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后来的事,也不必我说了。曹夫人在祖宅祠堂设了一个暗室,就将老爷关在里头,日日供他吃喝拉撒,凡事亲力亲为。她命人不要靠近祠堂,我也不敢贸贸然前往,只是偶然的机会瞥见过几次,那老爷如今都没了个人样了!”
“竟是如此啊。”夏知秋感慨了一句。
桂嬷嬷也没有其他东西可打听的了,两人边要来消息以后,快马加鞭回了喜来镇。
夏知秋问谢林安下一步计划,谢林安道:“我通知上莲的人来祠堂抓曹岩,不必知会曹夫人,以免打草惊蛇。”
夏知秋点点头:“是这个理。也没见捕快要抓凶犯了,还提前打一声招呼的。”
谢林安派人往上莲暗卫所在的地方送去信物,可能是一片叶子,也可能只是一块方形的石头。上莲的人每日都会去查看信号摆放处,一旦看到了提示,便知谢林安在喜来镇有所收获,便会快马加鞭赶来,一同抓捕曹岩。
这一夜,谢林安部署好抓捕计划。就在要动身的一个时辰前,他在房内同夏知秋道:“收网之事,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我安排了暗卫,让他们先护送你回京都。”
谢林安要夏知秋先走,她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反问:“谢先生,调查曹岩一事都让我跟来了,为何收网抓人的时候却让我先走呢?如今我们不是胜券在握吗?难不成还有什么波折?为何不带我一起,咱俩一同回京都?”
谢林安心间一动,解释:“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我武艺在身,不会出纰漏。若是牵扯上你,还得多保一个人周全,很麻烦。”
谢林安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夏知秋无言以对。
她该听谢林安的话吧?这厮又没害过她。
只是放着谢林安一人在此地缉拿曹岩,她独自一人先走,总有些不舍。
可她也没留下给谢林安添乱的理由啊……
夏知秋望着眼前清风朗月的男子,莫名横生起一腔孤勇来。她踮脚,凑上前,飞快地亲了谢林安侧脸一下,道:“那你万事小心。”
谢林安下意识抬手触碰脸颊,指尖小心翼翼摩挲那个唇印。他心间惶惶然,既欢喜又惊讶,唇角不由自主上扬,柔声:“我知道了,会谨慎行事的。”
这是夏知秋头一回主动亲吻他,这不仅仅是一次亲昵的吻。而是代表,夏知秋也心悦他,其中饱含的情意不少。
很快,屋外有人连敲三下门。这是谢林安给的暗号,是上莲的人来护送夏知秋离开了。
谢林安道:“上莲的人来了,你跟着他们回去吧。”
夏知秋点点头,两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谢林安。
她害怕与他分离,每一次和谢林安分开之际都让她提心吊胆的。
谢林安见状,哑然失笑。
片刻,他温柔地道:“小秋,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真的吗?”夏知秋将信将疑地问,“可我觉得,事情有些太顺利了。曹岩还活着的事,对于苏魏君来说是致命打击。为何他会明晃晃把把柄显露在外,还让我们找到呢?下莲不至于无用到这种程度,我……我只是很害怕你出事。”
谢林安微微一愣,他伸手,扣住夏知秋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谢林安抱她的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揉入骨肉之中,再也不能分离。
夏知秋被谢林安这一抱惊到,旋即脸红,她喃喃:“谢先生,你怎么了?”
谢林安只拍了拍她的脊背,哄她:“平日里这般迟钝迷糊的人,怎么在我的事上却这般精明?你别担心,抓住曹岩也是柳凤谋所愿的事,有他在背后保驾护航,出不了什么纰漏。”
上莲与下莲的争斗,就是神仙打架,那还是柳统领略胜一筹的。
夏知秋放宽了心,长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好,我信你。”
她松开了谢林安的桎梏,给自己打气,随后一溜小跑冲出门外。
夏知秋不敢回头,她怕待会儿又不舍得走了。
见夏知秋跟着上莲的人走远,谢林安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全身软了下来。
他坐在椅子上,轻啜了一口茶,继而整理好衣襟与宽袖,挺胸抬头地出了房间。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晚。落了雨,天冷下来,夜间便浓雾弥漫。湿气重的林间,鸟儿不敢悬空飞行,怕沾湿了翅膀,于是只能并排躲在房檐下嘤呜。
谢林安盘算着时辰,瞧见不远处的曹府亮起上莲暗卫放的烟雾弹,这才抖擞起精神来,足尖轻点几下,飞檐走壁,落至曹府内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