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自六界隐退,不问世事已有数万年,每日闲暇,就是逗逗仙雀,养养小鱼,伺候花草,轻易不见外人。
除了活得久,知道的多,他还算得一手好卦。
像是早知道他们会来,财神的元宝船很容易就飞进了蓬莱的结界里。
遮天蔽日的大树下,灵潭旁,一只火红的小雀踩着扶桑的中指与食指,发出稚嫩的唧唧声。
“替换丹药?”在听到财神说云烨将三清丹替换成了生死丹的时候,扶桑抚了抚小雀的头,朝它轻声道:“乖,自己去玩。”
许是活久了,心态好,再普通不过的青衣玉冠,落在扶桑身上,也格外的有韵味。
财神将今日发生之事添油加醋一说,余瑶就更没脸。
扶桑挑了挑眉,衣袖一拂,在沾了一层黄叶的石凳上坐下,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全程,而后不疾不徐开口:“前些日子我曾夜观星象。”
“将有动乱起,魅惑生,六界不复太平。”
余瑶愣了愣,“其实我觉得,我应该还没重要到这个份上。”能影响六界安危。
“阿瑶,近百年间,恐有神灵陨落,不可掉以轻心。”扶桑顿了顿,又道:“你的事,许就是个契机。近几千年,天族越管越宽,手脚也伸得越来越长。此番若云烨没有天族在背后撑腰,又怎敢如此对你。”
不看僧面看佛面,余瑶平素再如何上蹿下跳的闹腾,那也
是十三重天的小公主,万没有任外人随意欺辱的理。
今日云烨的举动,无疑让这位不问世事许久的扶桑神君动了一丝真火气。
“我已将此事传音给其他几位,待人来齐,再翻阅万族典籍,总能找到方法。”
他这么一说,余瑶顿时生出一股子我命休矣的悲壮凄凉之感。她想,她莫不是真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活不过七万岁就被前对象害死的神。
这个死法,未免也太令人伤感了些。
财神一听,急了,“有神灵陨落是何意?可有测出事因?”
十三重天上的神一共只有十位,无一不受天道眷顾,生命力不要太过顽强,万没有轻易陨落的说法。
扶桑摇头,轻叹一声,道:“天道契机,哪是轻易就能勘破的,我也只隐隐生出些感应,具体如何,还未可知。”
“另外,还有一事,不知你二人可有得到风声。”扶桑招手,那只通身红若烈火的仙雀扑着翅膀落在厚重的石桌上,他宽和地笑,长指点了点天际尽头,“帝子苏醒,七日后,蓬莱岛待客,万仙来朝,你们两个,这几日就莫出去乱闯了。”
说完,他又侧首宽慰余瑶,“生死丹的事,帝子或有可解之法。便是实在没法子,不过将那天族皇子拘起来关着养个十数万年,不必太过担忧。”
一瞬间,余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谁苏醒了?”
余瑶出声,一脸大写的懵。
扶桑眼皮微掀,似
笑非笑地将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我也是在你们来前才得到的消息,帝子已醒,不日即将降临蓬莱,届时诸仙众神齐聚,也是时候与天族算算这笔账。”
末了,他有些讶异地挑眉,难得反问:“上霄剑与帝子之间互生感应,帝子出世之事,剑灵竟没与你说?”
余瑶想起方才元宝船上几度欲言又止然后被自己拍回去的剑灵,深深沉默。
因为七日后即将来到的盛宴,扶桑这个闲散逍遥人也不得不忙活着张罗起来,在给余瑶留下一粒恢复身体的灵药后便没了踪影。
他一走,余瑶就不忍直视般的用手捂住了脸。
天要亡我,她想。
财神绕到她跟前,随手捉了只胡乱逃窜的小药妖,用了些灵力编了个笼子关了进去,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把它放了出来。
“你这表情,是开心,还是伤心呢?”财神有些迷惑地往余瑶眼前凑,“嘿,你我数万年的交情,你若真与帝子有什么,瞒着我就没意思了啊。”
余瑶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
“你觉得我怕死吗?”余瑶不堪其扰,正色问。
财神思索了一会,亦认真地回:“每回干了坏事之后,一有什么动静,你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个,自然怕死。”
余瑶于是指了指自己,又问:“若是你,你敢和顾昀析谈情说爱?”
财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那……还是单着吧。”他摇了摇头,又道:“若是
帝子现世,那扶桑方才所说六界将有祸乱起,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顾昀析啊。
多么可怕的名字。
余瑶不再说话,将扶桑留下的丹药吞下,过了一两个时辰,再睁眼时,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蓬莱岛没有伺候的小仙娥,两个头顶长草叶的小妖将余瑶与财神请到了客人们住的洞天中。
蓬莱七十二洞天荒废已久,但七日之后,必又将大大热闹一番,得了吩咐的小妖小怪很快逐一清扫了个遍。
余瑶是常客,熟门熟路的去了日前常住的那个。
窗前瀑布倒挂,丝丝银线穿接,振聋发聩的声音经了房内结界的过滤,也变得微妙而悦耳起来。
余瑶的肩膀垮了下来。
活了这么多年,今年尤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