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熏香气息让人精神紧绷,她像是个在午夜跌下悬崖的游魂,知道不会有人来拯救自己,只能和衣在悬崖下睡一晚。
祝敏慧和冯优悠都发了消息来问,她一一回复了,说没事,明早回去。
第二天是被敲门声吵醒。
她穿好衣服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个系着围裙的阿姨,矮矮圆圆的身形,慈眉善目地对她笑一笑,“程小姐,这是给您准备的贴身衣物,您将就穿穿,不舒服的话到市里再换掉。”
程若绵接过来,“谢谢您。”
“您客气,司机在楼前候着,您收拾好就下楼来吧。”
“好。”
阿姨脸上一直带着和善的笑意,对她微点点头。
程若绵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把换下来的贴身内衣塞进包的夹层里,站在床前巡视一圈,把落在枕上的三两发丝拾起来用纸巾裹了扔到垃圾桶,洗手台上的水痕也擦干净了,最后拎着两个垃圾袋下楼。
一码归一码。虽昨晚在这里留宿是迫不得已,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留宿产生的痕迹和垃圾得一一清理干净了。
从小到大,面对旁人她一向乖顺懂事,最懂得不该给别人添麻烦。
她穿过走廊客厅走到门廊下,正巧阿姨在那儿擦拭门廊扶手,她就问了句,“阿姨,这垃圾我应该扔在哪儿?”
阿姨回过头来,吃了一惊,忙说,“哎哟,这事儿您别沾手了,来给我吧。”
阿姨音量偏高,引得门廊前迈巴赫后座的男人偏头看过来一眼。
通过车窗能看到,阿姨从程若绵手里接过两个垃圾袋,程若绵笑着对她说,“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太客气了。”
尚策打开后车门。
程若绵坐进去才发现,车里还有个陆政。
他没看她,低眼翻手里的文件,她也就顺理成章地假装没有他这个人。
迈巴赫驶上车道,尚策通过后视镜看到阿姨在后面追车,手上还拎着个袋子,边跑边挥手。
尚策降低车速,将车子停住,降下车窗,阿姨气喘吁吁追上来,从车窗上方把袋子递进来,“小尚,麻烦你,把这个给瑞和那边的厨房里,昨儿知道先生要来,我特意去附近村里买的土鸡,让他带回市里去。”
后车窗也降了下来,陆政对阿姨说,“您甭忙活这些了,瑞和都不缺。”
尚策也笑着附和,“是啊,阿姨,瑞和的厨房也有专供的,先生平时吃的都很健康,您不用担心。”
“是是,”阿姨跟陆政赌气似的,只跟尚策说话,“小尚你也看着点他,别老是忙起来就不吃饭,少抽点烟少喝点酒。”末了,嘀咕似的,“我说他他也不听。”
陆政就懒洋洋地笑,“我不听,您该说的是一句也没少说。”
阿姨瞥他一眼,余光看到那头乖乖坐着的程若绵,脸上立时就柔和了,笑眯眯,“姑娘,再见。”
程若绵也礼貌地微笑点头。
尚策下车把袋子放到了后备箱。
迈巴赫重新启动,程若绵扒着车窗往回看,阿姨还站在车道那头,遥遥望着。
收回视线坐正,她不由偏头看了眼陆政。
他穿着件雾霾蓝衬衫,已经戴上了蓝牙耳机,膝上摊着笔记本电脑,像是在听报告。
也不知是不是刚起床的缘故,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洁净的凌冽感,距离很近,能闻到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他神色冷淡,夹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不耐,于是那种冷硬的荷尔蒙更浓了。
程若绵合理推测,青春期的他,大概是那种会伸脚把漂亮女孩绊倒而后懒洋洋抱臂看笑话的男生,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出于恶劣的玩味心态。
看刚刚那位阿姨的态度,像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妈妈呢?
程若绵发觉自己又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好奇心,于是敛了思绪,转头看向自己这边的车窗外。
昨晚没睡好,起得又早,车内暖气足,渐渐烘出点困意,程若绵用额头抵住安全带,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陆政听完报告,提了几句修改意见。
他声线偏沉,勾着点低磁的性感,半梦半醒的程若绵隐能听到只言片语,只觉这声音挠得她心里痒,不舒服,迷迷糊糊换了好几次姿势。
-
是被尚策叫醒的。
那时迈巴赫已经在外语学院东南门对面的街边停了有一刻钟了。
程若绵揉了揉眼睛。
后座另一边空空荡荡。
尚策妥帖解释说,“先生有其他安排,就先去了集团,再来送的您。”
“……”程若绵回过神,一秒钟清醒,“不好意思,麻烦了。”
她要开车门,尚策拿出手机轻晃了晃,笑说,“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