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以前无论是个什么人,都能站住唠上个两句,哪怕是陈年旧事都能记上几句,今儿个就显示霜打的茄子一样。”
老三说话的时候顶着两只肿胀的眼球,虽然他的眼泡因为昨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还未酒醒导致的,可一点也无法掩盖他的癖性。
陈琳看着苏建没注意到他们,悄悄跟老三说:“看来妈沉稳踏实了不少。”
老三差点冷笑出声,随即又很快又停下来,今天想必是个好日子,应该能笑。
但是“沉稳踏实”这样的好词儿用在自己母亲身上,实在是不禁用,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也算是好的。
陈琳眼里也是小小的星光跳动了一下,随即收敛了不少,一脸严肃起来,顺便干咳了一声。
老三瞧得明白,伸手在陈琳的腰上掐了一把,这才起身往卧室走去。
两人新婚燕尔没有多久,即使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可那股热乎劲儿还很新鲜。
待得苏建最后洗完澡到客厅时,却看见母亲两眼无神地抱着厚厚的一踏绿票子坐在沙上。
苏建上前关切的问:“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儿晚上没睡好?要是没睡好的话,可以再去床上躺一会儿,你现在身体最重要。”
老人看看苏建,又看看被关上的卧室门,还是忍不住跳下来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细缝往里面看了看,才回来招呼苏建坐到她身边,轻声的说:“你妈我存下一点儿钱,不多,都在这里。差不多整整有个两三万的样子,我不能放到老三的家里,会被老三拿去给新媳妇买衣服用的,你说我该放到哪里才好?我总不能一直揣在兜儿里吧。”
苏建翻了翻里面的数字,确实是两三万,但却没有一张是百元大钞,他不由惊奇:”老三过得不错,他应该不会要你这些钱的,妈你别把老三想的那么邪恶,给老婆孩子买衣服的钱他应该还是有的,他这个人看上去癖性十足,本质却是好的。“
老人又看了一眼门,俯身贴着儿子耳朵道:”老三自从取了这个媳妇儿后花钱就跟流水一样,每个月都在外面吃,直到吃的兜里分文不剩,才回来,最后几天跟我这个老年人吃上几口热火饭,每次看到他呦,瘦的就跟个猴子似的,然后我就每次塞给她一些吃饭的钱,你看看我这些钱啊,都是好不容易被存下来的,这要是被老三看见,哪天钱花完了还不得打我这些钱的主意,他这个房子还是我出的装修钱了。“
苏建听了真有点儿不信,但细想一下,又不能不信,妈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老三也没见着给她买上一两件新衣服的。
她一向是个勤俭节约的人,至今才存下一两万块钱,钱都到哪儿去了呢?
妈以前打电话的时候总是说老三给她买了什么,新媳妇给她买了什么,难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应该不是的,妈是个很聪明的人,一向喜欢搬弄是非,添油加醋,家里若不是平淡无奇的,她反而还不适应。
他想了一会儿,才问:”老二问你们要不要钱。“
老人说:”老二要什么钱啊,他连婚都还没结了,他给谁花钱啊,我现在倒想把手里的钱拿出去给他买个老婆回来了,他也不要啊。“
苏建沉着脸又想了一会儿,道:”老三能在简平村盖这么好的房子,就地上的那一块儿地板砖最起码也值几百块钱啊,给老婆买个包包都是成百上千的,妈手里的钱怕不够塞牙缝儿吧。“
老人觉得这些事都是陈琳撺掇老三干的,陈琳一看就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会吃喝享乐的人,把屎盆子扣在她身上应该没什么,所以实事求是,理直气壮地说了。”
苏虎能去镇上的学校读书,听说是陈琳的关系,想必陈琳应该是一个体贴的好媳妇,就连燕子都觉得老三取的这个新媳妇比上一个媳妇儿不知道好多少倍。
苏建也大概听说老三为了取这个新媳妇不知花了多少钱,房子的装修,甚至高雅的设计,可都是钱,陈琳的父母又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一开始并不打算把陈琳嫁给老三的,认为他们两个门不当户不对,三观也不匹配。
可是最后陈琳还是嫁给了老三,想必老三的身上一定有陈琳的父母所满意的点。
苏建还是第一次听说家里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妈从来没有在电话里提起过这件事。
如今听妈当面讲出来,只觉得有种恍惚感。
如果燕子说的不假,那妈就属于小聪明那一类人,明明妈说的话,做的事,在别人看来都一眼看透,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去做了?
还想着添油加醋,倒打一耙。
原来以前在工地上包工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听信妈的一面之词,说燕子心狠的狠,对她这个老年人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的。
现在想来,燕子旁观者清,早就透过现象看本质,摸清楚了简平村老人的特质。
也真没想到,老三都盖这么好的房子了,怎么可能还会看得上她手里的歪瓜裂枣。
老人见苏建沉着张脸不说话,反而心里害怕的慌,也不敢说话,偷偷往沙边儿上挪了一点儿点儿,怕苏建戳破她的小心思。
苏建感觉到身边有动静,斜眼看了母亲一眼,看到母亲眼里的畏惧,才想起来是自己把母亲吓着了,忙揉揉脸,企图缓和一下气氛,对母亲说道:“你可以把这些钱换一下,换成百元的大钞,然后去银行办张银行卡,把钱存进银行里去,这样就不会掉了,不过这么说吧,我住在公司的宿舍,在温江买了一套房子,没有在太古里,你要是去了,可能就一个人住在那边,那边是才装修好的,但是总体上没有老三家装修的好,我可是提前跟你说清楚啊。”
“没有老三家装修的好?”
苏建叹了一口气:“外面的再好,都没有家里好。”
老人一说就来了眼泪,抹一把眼角,轻声道:“你说说你怎么把房子买在温江去了,你要是买在太古里,那不就不一样嘛,装修上也会不一样的,你说我要是去你那儿了,一个人的,每天孤苦伶仃的,我会怕的,哪怕是再受委屈,也应该没有老三家不好了,起码晚上是有人的。”
苏建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母亲,只得耐心地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是她妈,她还想着我给他们夫妻两个跪着啊?“
苏建想了想,不死心地再问:”要不你搬到我家?“
老人强泪奔如瀑:”燕子是个心狠的,我可不敢跟她相处,她每次说一句话,都能把我噎的半天吃不下饭我,我怕跟她生活,活不过百岁啊。“
苏建一声叹息,看来只有另外设法了。
他常年累月的在外,对家里的情况了解的不是很多,即便再想做主,也得和老三商量了再定下来这件事。
下意识地,他越觉得老三不像以前那个只会玩的老三,老三比以前踏实了不少。
追悼会上,爷爷的兄弟姐妹哭的抑扬顿挫,尤其是最小的那个妹妹,哭天喊地的。
听的苏秦的眼泪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
但大家心里公认场上最有良心的是老三他们夫妻两个,新媳妇儿因为怀孕的缘故,只能坐在桔梗坡上静静的抽泣着,虽然她没有像老一辈儿哭的那么嘶声裂肺的,可却一脸的悲痛情绪,那是怎么做都不能做出假的。
苏建一直扶着母亲。
老人真是形同疯狂,上来就拿头往上面去撞,苏建一个人都不够的,还要另一个亲戚一起抱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