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葵便蹲下身靠近伤者,欲先为她号脉。可还未抓住其手腕,那女孩豁然睁眼,眼白中净是赤红血丝充斥,好不唬人!青葵吓得身子一抖,坐倒在地。
嘲风的长刀下意识就砍过去,夜昙拉着姐姐就要挡在她身前。然而少典有琴一手施法挡了嘲风的应激出刀,一手施法把夜昙和青葵都拉到自己身后,近距离直面那血瞳之人。
姑娘定睛于神君冷峻面容,竟吓得大声尖叫!
“啊!!!!”
声线稚嫩却凄厉,叫喊出了一生的恐惧!叫嚷之后,那姑娘手撑于地向后擦行要跑!
可她本就重伤,身子哪有力气。又逃无可逃,再向后收脚躲避挪动身躯也只是一下下撞在墙上,忘记转弯转向,以背紧贴石块。惊慌中几番没有挪出四人视线,便缩成一团,只顾把头埋进膝盖瑟瑟抖。
“神君…神君万岁。神君万岁!万岁!…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夜昙瞠目结舌:“她这是?在喊有琴?”
嘲风:“老七,你认识这姑娘?人家怎么这么怕你?”
少典有琴也不知缘由。
青葵再次走近,判断道:“她定有毒伤,人族眼睛不会有那样的颜色。我得先给她号脉。你们帮我按住她别让她乱动。玄商君,你就别上前了。她真的很怕你。”
那姑娘听到“玄商”就大肆抽动颤抖,青葵一使眼色,嘲风了然上前帮娘子压住伤者肩膀。医官终于号得上脉,且从药箱摸出从皇城那带来的剩余的太平花。花叶已被青葵提炼成粉,可解百毒。
这花本就产自太平道,如今救完父皇,终究也可用在太平道周的人身上。果真是娇艳之外物尽其用。
随着医官和药物都沁人香气缓缓释放宁神,那崩溃的姑娘逐渐平静下来。
“姐姐。原来你是医家啊。谢谢你。”她悄声道。
脸庞终于从膝前抬起,神色平静多了。小姑娘也不再挣扎乱动。
而青葵却渐渐红了眼睛。
“怎么了葵儿?”
青葵站起身,偏过头去哽咽不答。
她真正的妹妹更是傻了:“姐姐你别吓我…怎么了?是太平花没用吗?”
那姑娘弱弱向少典有琴又迟疑地问:“你,你真的是玄商君?”
少典有琴点头:“我是。”
“你…你能离我近些吗?”
夜昙拽住夫君,少典有琴安抚道:“没事的。”
神祉缓步靠近,黑暗中卸下一片流转荧光,皎洁生辉。
那姑娘伸出手指要去触碰神祉的脸,少典有琴略向后退了些。
她没有摸到,但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靥。
“玄商君。”青葵在一旁同他解释:“并非花无用,是太迟了。她心脉已断,毒入骨。已是药石罔顾的弥留之际了。”
其余三人皆是沉默。
夜昙默上前,环住了夫君的胳膊同他十指交扣。而嘲风挠头无言。只好抱住青葵,让她可以在自己怀中伤感。
剥离这晚的惊异、诡异、邪祟之外,这屋内余下的原不过是个快死的姑娘,是个快死的孩子,十三四岁,奄奄一息。没有攻击性,也没有未来。他们原不必万般防备的。
小姑娘还在痴痴地望着玄商君。而此时夜昙只有无限心酸。
“你,你真好看。比所有画像里的都好看。你的眼睛真好看。”她喃喃称赞。
夜昙的心酸突然就被这句称赞击成了心碎。泪意上涌,笑着应她:“是啊。我夫君比外面那个丑塑像好看多了。”
“我能…摸摸你吗?”她又说。
夜昙点头“嗯”了声。少典有琴便不再躲,掌心向上递过去。那脏兮兮的小手绒毛般刮蹭在他手心,又胆怯地很快脱离。
小姑娘腼腆一笑,眼睫眨动,之后眸中竟流下一行血泪。
她胸前的褐色血迹开始大幅度扩散,逐渐蔓延至全身。
“他说的是真的…太好了…”
指指腰带,她说话的度快了些,提炼出重要的句子,趁着自己还没被毒伤彻底杀死,一股脑儿地喘着气说着:“腰带…去月异山…赤月使从地道跑了。”
她的身子又开始剧烈抽搐,夜昙看见小姑娘衣襟下的腿竟开始化成血水流出。她惊愕大叫:“姐姐!姐姐!你快来!你救救她啊!你救救她!她在融化!她在融化!”
弥留无救已是令人心碎,这般残酷地死去可怎生了得!夜昙猛然想起皇城晚宴上惨死的宫门太监。自指尖往头皮处阵阵麻心痛。而小姑娘也同那太监一样,受不住痛地惨叫起来:
“太痛了!太痛了!求你!求你们!”她蜷缩如虾,血色如泪。“杀了我!求你们杀了我啊!太痛了!太痛了!”
“有琴…”夜昙也已是满面惊泪。
“帮帮她。”
此时,生才是残酷。
少典有琴沉吟,干净的手摸过娘子颤抖的下巴,安抚她翻腾出有关痛苦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