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件與他無關的事,他卻因此憂心忡忡了起來。穆靜南這病都這麼多年了,又不是突然才有的,應該不像那些變不回人的士兵,沒什麼大礙吧?
路清寧看他皺著眉心,微微一笑,「在想穆上校?」
方眠臉一紅,別過頭,嘟囔道:「沒有。」
「阿眠,你得問問自己,你討厭他麼?」路清寧問。
「當然討厭他。」方眠回答得飛快。
「好吧,他有什麼缺點,為什麼討厭他?」路清寧又問。
方眠掰著指頭數,「強迫我就範,看起來沉默寡言,好像很好說話似的,其實特別專制,特別霸道。」
方眠早已看清他的本質,他就是個暴君,意志如鋼鐵,說一不二。在床上也是,一聲不吭,悶頭猛干,像只野獸,方眠在他身下,好像要被撞散架。大概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手腕,這樣的性情,才能把穆家治理得服服帖帖。
路清寧笑了笑,繼續問:「那麼,他有優點麼?」
「也有那麼一兩個吧,」方眠托著下巴想,「有時候挺溫柔的,想得很周到,執行力也很強,決策果斷,說到做到。雖然是個貴族,但是沒有架子,和手下相處得很好,對家裡人也好,還願意下廚洗衣服,干那些公子哥不會幹的事兒。」
葉敢從旁補充:「打架也厲害,上校打遍軍中無敵手,還是咱南都軍公認的狙擊高手,百發百中。」
高小右道:「智商也高,上校精通八種語言,外出公幹從來不帶翻譯。」
劉追在一旁涼涼道:「方眠,上校唯一的缺點,就是喜歡你。」
大家臉色一變,葉敢差點要和他打起來,高小右連忙勸架。
劉追這傻逼是穆靜南的毒唯,又是直a癌晚期,方眠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他計較。
突然,穆靜南低沉的聲音傳來,「方眠很好。」
眾人回頭,見穆靜南從遠處走過來,停在方眠身前。穆靜南垂目凝視眼前的大男孩兒,眼眸里沉鬱的金色好像潮水,要把他眸中方眠淹沒。
他的偏愛,明目張胆。
心再次漏跳了一拍,方眠覺得自己好像得了心臟病,要不怎麼老是像要停跳似的呢?
飛機艙門打開,大家正準備登機,穆靜南卻回頭道:「劉追,巨石港衛生部還有些事要和我們接洽,你搭下一班飛機走。」
劉追敬了個軍禮,「是。」
他轉身小跑離開,穆靜南等他走了,對方眠道:「以後他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
方眠:「……」
讓劉追搭下一班飛機,是不想他看見劉追不高興麼?方眠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不說了,平日裡能言善辯,現在卻喉頭髮哽,恨不得當個啞巴。心裡有一股涓涓熱流靜謐地流淌,他好似走進了一片深遠的沼澤,即將泥足深陷。他拍了拍滾燙的臉頰,暗自惱恨穆靜南太周到。
「哥,」他偷偷拽了拽路清寧,「幫我看看,我的臨時標記什麼時候消失?我快被它折磨死了。」
路清寧查看了下他的腺體,小聲道:「已經消失了呀。你的身上,已經沒有臨時標記了。」
什麼?
方眠有些怔忡。
沒有臨時標記,為什麼會擔心穆靜南,為什麼會因為穆靜南而心跳漏拍?
「你在疑惑什麼呢?」路清寧眼神裡帶著溫和的笑意。
「我應該喜歡女人才對。」方眠低聲道,「可是現在……」
「男人和女人有區別麼?」路清寧嘆了口氣,「阿眠,在這個世界,a1pha、Beta和omega,男人和女人,本該沒有什麼區別。是心懷偏見的人,讓他們有了區別。我們的人生早已戴滿枷鎖,你又何必禁錮自己?」
方眠心中一動,像往心湖裡扔了顆小石子,泛起陣陣漣漪。
路途太遠,他們不得不在南都境內的一個小城市東郡落地換乘。管轄東郡的齊氏是穆家的多年盟友,穆靜南必須得去見一見。白堡傳來緊急軍報,說蘇鏽已經拔營南下,直逼月桂河畔。他要是渡了河,便劍指南都城下了。此時軍中又打來密電,說疫病爆發,許多士兵感染,情況緊急。穆靜南眉頭緊鎖,終究是晚了一步,天國的奸細還是得逞了。反叛軍的疫病浪潮已經基本平息,南都卻在此時爆發疫病,現在的局勢對南都非常不利。
白堡派來的醫生已經在東郡待命,穆靜南驅車前往醫院做和獸化士兵的對比檢查。會診結束,醫生對他搖了搖頭。
「我原以為,找到一個契合度極高的omega就可以解決您的病症。經過比對,您體內的毒素引發的一系列症狀確實和獸化病毒非常吻合。依照那些士兵的病程情況,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了。恐怕即使有契合度極高的omega,也不過只能緩解一二,並不能解決本質問題。安心博士的技術遠在我之上,很抱歉,上校,我幫不了您。」
穆靜南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掌心,冷白的臉龐看不出情緒,僅孤冷的眉宇間有幾分冷峻的神采。
就像不慎掉落的吐司總以塗著果醬的那一面著地,事情永遠會變壞,而且越來越壞。蘇鏽一旦抵達月桂河,南都將危如累卵,若他在此時倒下,穆家必定大廈將傾。
穆靜南沉聲問,「我還有多久時間?」
「恕我無法回答。您的病徹底爆發可能在幾年後,也可能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