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巴瘦大娘眼睛瞪得像铜铃,强压着孙婆子取了鸡蛋,喜滋滋地把把自己那个装进兜里。
看热闹还能白捡便宜,她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遇见这种好事!要不说城里人精明呢!
不仅是她,周围的人也羡慕地看着她,一个鸡蛋,可以换两小盒火柴,可以换一个大白馒头,也可以换半把砂子糖,就是什么都不换,给自家孩子冲碗鸡蛋茶也好哇,反正都是白捡的!
——这好事怎么就轮不上他们呢?不就是头一个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吗,他们又不心虚!
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记下宋软的脸——这个小知青是实在的,下次要还有这好事,阿不,还被人欺负,他们必不能把这机会让出去。
人类的悲欢各不相通,孙婆子只觉得今天真的是遭了瘟的,便宜便宜没占到,骂人骂人没骂好,摔了一跤还赔出去三个鸡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公正的事!
心疼得眉毛鼻子一起抽抽,又不敢顶着大队长的火气再兴风作浪,连那个该死的老三媳妇都不想再追了,捂着心口骂骂咧咧回屋里躺着去。
见婆婆没来追了,叶香迟疑着折回来,磨磨蹭蹭挨到赵为民边上去。
她不敢现在就进院闹腾招婆婆眼,站在门口拉着赵为民期期艾艾:“你说的是真的?”
赵为民指天对地:“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真的只是觉得白大姐一个人可怜,上去帮她一把,没想到被草一绊摔了,边上还是块石头,白大姐帮我垫了一下,这才叫人误会了。”
叶香惊呼一声,俯下身子要拉开他裤脚看:“摔石头上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软听见左手边搀着她的胡艳重重地喷了一口气。
赵为民捂着裤脚:“咱乡下人,摔一跤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多亏了白大姐帮我挡了一下,我没啥事。”
叶香气顺了大半,但还有些不满:“那你也不能碰她啊。”
赵为民深情地说:“我只是在做好事,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你不就是因为这个喜欢上我的吗?我要是改了,不就少了一个你喜欢的闪光点了吗。”
叶香红着脸推了他一下:“什么话都往外说。”
想了想还是不爽,一咬牙:“那你以后不许帮她挑水,我给她挑!”
赵为民大为感动:“我就知道你懂我!”
两人甜甜蜜蜜地进了院子。
周围人看的那叫一个大为观止。
一个头上只有两根赖子毛的男人十分羡慕:“你说,为民是咋把他媳妇弄得这么死心塌地的啊,我咋就遇不到呢。”
周围人调笑:“吴二赖子你说这话,回去不怕被媳妇挠,你以为谁都跟为民媳妇一样啊?”
身边的胡艳再次发出咯吱咯吱的咬牙声,额角青筋鼓起,反正热闹已经看完了,宋软也怕她当场气晕过去还让让自己照顾,当即指挥着她扶自己回家。
她以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模样被两人搀扶到炕上先坐着,两人忙忙碌碌地给她铺席子展铺盖倒水,她弱柳扶风地躺下。
也好歹也算一起并肩作战,三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另外两人也没急着走,坐下来陪她聊会天。
韩珍珍看着她的小院,有些羡慕:“你一个人住得真舒服。”
宋软也客气回慰:“我搬出来了你一个人睡里间,不也相当于一个人住?”
韩珍珍一思索,确实也差不多。主要是真叫她搬出来她是不敢的,她爸说了,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下乡了可得跟着集体活动,她要是不听话打断她的腿。
两人心不在焉地聊两句,目光落到还在生气的胡艳身上——刚才那女知青是咋回事啊,好奇好奇。
胡艳正缺个发泄对象,被两人这么一盯,积攒的憋屈像是洪水一样喷涌而出:“我也是见了鬼了,和这么个脑阔有包的做朋友!”
头上顶着大包的韩珍珍有点不爽地吧嗒一下嘴,但此时好奇心占上风,强忍着没打断。
“我和叶香是一个院里长大的,说算是姐妹也不为过了吧?真的快被她气死了!你是不知道她,读书喜欢老师,看病喜欢大夫,买东西喜欢售货员,看电影喜欢放映员,抄家喜欢红小兵,喜欢的要死要活,劝都劝不动啊!”
宋软都能看着她头上冒出的烟。
韩珍珍嘴巴都张成鸭蛋了:“抄、抄家,喜欢红,红小兵?”
胡艳发现说的话有歧义,连忙找补:“不是不是,叶香是堂堂正正红五类,是她看见红小兵抄别人家,喜欢的。”
那也很炸裂啊。
宋软瞳孔地震。
“你们也知道,红小兵……”她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却没直说,“知青办上门的时候他妈还松了口气呢,想着距离远了见不到人也能冷静一下。是,对红小兵冷静了,赵为民给她干了几次活,就又开始了!”
“她妈不在这劝不住,我劝说我不懂爱情,包裹一背就嫁进去了啊。”
胡艳碰碰地捶着炕桌。
宋软同情地从被窝里伸出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你辛苦了。”
胡艳宣泄完,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见宋软一副病怏怏躺的模样,拉着韩珍珍站起来:“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也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