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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一章 书以松骨墨贪以败官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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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阡陌,一剑飘红带着太子走了一整日。

其实路不远,但这一路上,太子只能自己背着重重的木匠家伙慢吞吞地行走,每走二三里,要休息一两个时辰。

入夜,一剑飘红打了只野兔,两人在野外生火烤起了兔子。

太子啃着寡淡无味的兔子腿道:“你一直不说话,不憋得慌吗?”

一剑飘红:“……”

太子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我妹夫的意思,他觉得把我丢到乡间去吃几天苦,我就会找你哭着闹着要回去,好过安生日子,”他又咬了口兔子肉,含混不清地说,“我也知道,乡下不可能天天有肉吃的,都是过年才吃得好点儿,以前梅竹跟我讲过的。”

一剑飘红:“……”

太子道:“可我实在是受不了他们对我一番又一番的说教了。每次请来的木匠都唠唠叨叨,就不能好好地教我做木鸟吗?这次的宋先生好像是真的会做木鸟的,可惜比上个木匠还爱说教。”

一剑飘红:“……”

太子继续道:“我是王孙,我的父亲祖父曾为天下拼搏过,我只想做个太平王孙,也不行吗?前朝养了多少宗室,而我根本没有几个兄弟,让我任性地做一个木匠,又有何不可?”

一剑飘红他捡起一根树枝,拨动了燃烧着的篝火。

“百姓奉养朝廷,朝廷统御百姓,百姓纳税,朝廷征税,这都是应当的。他们都想知道怀来为什么加税,为什么不看看这两年边关开市之后怀来捞了多少银子?我虽然只喜欢木鸟,但个中道理也是知道的——剑大侠,你知不知道?”

一剑飘红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太子道:“朝廷以战安疆,以此换来通商的机会,通商又带来了银财,朝廷自然应该加税!我吃的不多,用的不多,也不像其他王孙一样斗鸡走狗,我只是想做木鸟,我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们却非逼着我去做一个合格的英明储君,何至于如此呢?”

一剑飘红:“……”

太子拍拍手,取出手帕来擦掉了满手的油:“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这些。如果对妹妹妹夫说了这番话,肯定又要被他们骂了。”

一剑飘红:“……睡觉。”

他用脚把吃剩的骨头踢进火堆里,躺在篝火旁睡了。

太子打了几个饱嗝,从自己的背囊里拿出一只小一点的木鸟,用砂纸打磨了起来。

冯素贞又起了个大早,东方未明,天香未起,她只得踱步到了院子里,朦胧间看到了廊下明明灭灭的火光,是宋先生在吃那“烟酒”。

两人寒暄问好之后均是无言,许久,宋长庚才慢慢说道:“你是否觉得,老朽以一介庶民之身,强求太子尽责,是逾越无礼了?”

冯素贞忙道:“不敢,先生心怀天下,是对太子有所希冀,才会怒其不争。”

宋长庚沉默了会儿,悠悠道:“论年纪,我比□□皇帝——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祖父——还要年长……当年,天雄军宣大大捷之后,我曾在京城见过他一面。”

冯素贞知道,彼时,□□已经是救国于危难之中的英雄,而宋长庚却因着战乱颠沛流离,妻离子散,茕茕孑立——想必这一面,宋先生心情复杂。

她本以为宋先生还有话讲,等了半天,却仍然只看到那明明灭灭的火光。她心头一动,开口道:“烟虽是看起来无形,实则挟裹诸多尘埃,如此吸入肺腑,怕无益于康健,先生年纪大了,还是要多爱惜己身。”

“其实也知道这东西不好,烟这东西,都是挟带着墨的,吸进腹中想必是没什么好处的,”宋长庚自嘲道,“不过老朽教了一辈子书,也活到岁数了,吃点墨水进肚也无妨。”

“墨?”冯素贞不动声色问道,“宋先生于制墨一事,也有涉及?”

宋长庚道:“‘凡墨,烧烟凝质而为之’。老朽曾在徽州做过一任小官,也曾去过墨都歙县,很是研究了一番。我少年有志于记述实学,我的小书里也写了这墨艺的一小段。”

冯素贞笑道:“那想必是我囫囵吞枣时漏了这一段吧。我也颇好书墨,读书时还亲手做过一方,彼时一心想去墨都看看,也不知现在墨业风气如何。”

“书墨虽雅,在商言商,”宋长庚眯起眼来,“行行如此,往往总是一家居大吃肉,底下跟着喝汤罢了。”

“先生说的是,不知道先生在徽州,有没有和贡墨曹家打交道?”

“自是有的,”宋长庚兴致勃勃,“我当时毕竟是个学官,与歙县有名的墨家都有些交情,就连老死不相往来的程方二家,都因着我的缘故同桌吃了饭……”

冯素贞接着这个话头,两人侃侃聊了起来。

天香从房间里出来,见两人聊得正在兴头上,她借口出门吃早饭,拉着冯素贞一溜烟出了门。

说是吃早饭,不过是路边随便买了些小吃,火烧里夹了些菜肉,豪放粗粝,却见天香吃得很是香甜。她这模样冯素贞已然习惯,自己仍是颇具风范地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这两人一个做贵公子装扮,一个做小厮装扮,做派天差地别,很是引人注目。她们一路溜达,不多时,便到了逆旅商市集中的怀来城西。

恒泰丰门口依然站着一列兵士,簇拥着一个不停签章的师爷。天香有些好奇,这借了大半个月了,怎的还没凑够钱呢?她简单算了算,这几日的筹资足有几十万两之巨,还只是怀来一地,看来养兵真是相当费钱啊。

“据说前日就该售罄了,近日怀来又新进来好些商贾。所以他们加印了些债券,说是除了买田,还要向察哈尔买马来养,钱要得多。”冯素贞打听回来后说与天香听,天香点点头,朝着那个拿了一瓶墨汁过来,现场写起债券的师爷看去。她知道,虽是和察哈尔停了战,但后世和辽东不免一战,于战备上,自然是越充足约好。想着想着,她又蠢蠢欲动起来,是不是再买点?

“喏,那边那个少女,便是我昨日瞧见的程姑娘。”冯素贞戳了戳天香,向着人群扬了扬下巴。

天香顺着冯素贞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排队人群里赫然立着一个黑衫少女,且就在队伍前列,眼见得快要排到她了。

说是赫然,因这少女实在很是年轻,姣好的面容中还带着些许懵懂稚气,怕是刚刚及笄,正值妙龄的女子,平日里就算穿着再素净也鲜少有这么直接穿一身黑衫的。而这少女此刻正紧紧蹙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相。

天香玩味地摸了摸下巴——这样看起来更像是什么风流韵事之后的苦主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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