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王华回到家中。
他忙碌了一整天,十分疲惫,家仆贴心的接过他的衣衫,又为他端上吃食。
王华吃了起来,询问道:“守仁那孩子怎么样了?”
管家低声道:“回老爷,少爷还在后院的花园中,盯着那根竹子看,今天还没有吃任何东西,连滴水都没喝,怕是饿的有些魔怔了!”
王华放下馒头,叹道:“这个逆子,去,把这些东西端给他,他要是不吃,哼,饿死他算了,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管家正欲端走吃食,王华站起身来,摇头道:“算了,我去劝劝他吧。”
王华到了花园中时,正瞧见王守仁直勾勾的盯着竹子,一动不动。
王守仁并不是传统士子的长衫模样,他看起来很削瘦,脸也有点黑,但是那双眼睛很透亮,就像是能洞穿人心似的。
只不过,此时看起来有点呆傻。
“我的痴儿啊,不过是一根竹子,有什么好看的?”
王守仁并不说话。
王华又叹道:“你已经饿了一天了,要不先吃点东西吧,大不了等吃完东西后,再好好研究这个竹子啊!”
王守仁还不说话。
王华顿时急了,一挥手道:“来人啊,这根竹子有魔力,恐怕有鬼祟作怪,赶紧把这竹子砍了,送大少爷回屋里去。”
王守仁急忙制止道:“爹,不可。”
“你终于说话了啊!”
“我在研究道!”
王守仁一脸肃穆道:“圣人曾说,格物穷理,只要盯着这根竹子看,看的时间足够长,就能明白竹子生长的规律。”
王华痛心疾首道:“不过是一根竹子,就算明白生长的规律后,又有什么用呢?守仁啊,考科举才是正途啊,万不可耽误大事!”
“这也是正途啊!”
王守仁忍不住争辩道:“格物穷理,朱熹夫子云,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只有日日格,夜夜格,才能领悟到道的真谛啊!”
王华顿时一脸无奈,哭笑不得。
世人都说道,可有谁能说的清楚吗?
可笑自已这个傻痴儿,以身殉道,参悟天机,欲要斗破苍穹,武动乾坤!
王华只能说道:“为父最近为张鹤龄执教,此人曾多次请求为父,差点还跪在了地上,想要见你一面,不过都被为父拒绝了。”
王守仁好奇的询问道:“张鹤龄?就是张皇后的亲弟弟吗?我也听京城里的人谈论过他,听说此人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恶贯满盈。”
“我曾经也那么认为,不过深入了解后,发现他还有很多优点的,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恶劣。”
“哦,那他为什么想见我?”
“不知道,他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变得十分兴奋。”
王华心一横,说出了张鹤龄交代的那三句话:“他说,格物穷理真的正确吗?压制本心真的正确吗?怎么才能做到知中有行、行中有知?”
王守仁目光一怔,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按照朱圣人所说,今天格一物,明天格一物,终会见到圣贤之道。
可他格竹子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还是想不明白,毫无收获?
难道格物穷理真的正确吗?
如果不正确,那么道又在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