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没福气睡到三点半,三点被电话吵醒。最先收集信息的门僮有目标了,自己的住处没落实,醉眼朦胧也要起床。门僮不是第一次有目标,几乎天天有。要么房子太差,要么是合租、要么只肯按月租。
白跑多了,李师傅对门僮很不友好。张桥没睡够,也有些愠恼,但这一次比较看好。因为,业主同意租期一年,前提是,必须提供详尽的身份材料。户口本、身份证、单位证明、护照、驾驶证、营业执照、学历证书,任选其二,多多益善。业主如此用心良苦,是有诚意的表现。
“你未满二十二,那你父母移居港九时间不长,是吧?”
“他们去年十二月移居港九。”
“哦。你父亲取名思沪,你家应该是沪申人,怎么你的籍贯写的不一样?”
“我奶奶是籍贯柠波的沪申人,解放前跟我爷爷结婚。我爷爷是老军人,抗战期间一直在长江流域作战。”
“你爷爷是新四军?”
“不,我爷爷是桂系出身,淞沪会战是营长,手下死伤殆尽,撤退后加入薛岳部队。解放前夕,他在苏南率一个团起义。尔后,参加了三年剿匪,1954年转业回老家,在县武装部工作至去世。”
“这么说,你爷爷是老干。部了。那么,你奶奶怎么去的港九?”
“……”
面谈过程不止用心良苦了,赤。裸。裸的刁难。祖宗三代问个遍,政审不过如此。早上承租偌大的门店和办公室、仓库,人家都没有这般刨根问底。租一套九十平米的三居室……好吧,房子令人满意。
赶时间,老子忍了!
张桥抑制年轻的冲动,满足业主的“好奇心”,反正事无不可对人言。
“你准备开公司,办理营业执照了吗?”
“已经办理,估计月底拿到执照。”
“公司从事什么经营?”
“电脑……以及电脑相关的设备。”
“高科技行业啊!你租这套房子,不是用于经营吧?”
“不,只用于我和我家人居住。这样吧,林大哥,我今天正好签订一份门店和仓库、办公室的租约,请你过目。”
业主自称姓林,三十五六岁样子,戴一付椭圆金丝眼镜,一看就是坐机关的干。部。浏览完张桥早上订的租约,笑道:“小张,你早拿出这个,我们就不用多费口舌了。”
好嘛,闹半天错的是我?张桥无语了。
“我没问题了,你稍等。”林眼镜边拨电话边说。
屋里有现成电话机,张桥中意这套房的一个重要原因。这年头,安装固定电话比买大哥大麻烦多了。无价可讲,还得老实排队,一个月装上算你命好。
“人不错,大学生、出身好,他父亲是党。员呢,你们可以跟他定协议了。”
林眼镜放下话筒,张桥真想送上一顿老拳。泥媒的,审问老子这么久,你丫业主都不是?
“户主是老两口,去年退休。俩儿子一个在东北一个在津门,俩儿媳妇双双在今年生孩子。老两口不得不去照顾,目前人在东北。这一去,一年半载回不来。”
林眼镜看出张桥不快了,解释起户主的情况。“我爱人是户主的学生,进单位是老两口带出来的。我呢,帮忙把把关。这里毕竟是单位宿舍,来历不明的人尽可能杜绝。你身上酒味很浓,所以我的问题多了点儿,还请你谅解。哦,小张,一会儿户主的大女儿和女婿过来,跟你签个协议。不过,不是你租门店那种正规文本。”
住房改革远着呢,单位宿舍外租,在其他地方没准是犯错误,在特区已是公开的秘密。单位不提倡、不禁止,没出问题睁只眼闭只眼。租约和口头协议无异,双方默契一般不会有纠纷。
张桥得了道歉,好受多了。他挑单位宿舍租房,无非从安全考虑,人家也一样。
“我先走,小张。以后再见,我也住院子里。”林眼镜事了拂身去。
张桥目送他出门,整个人瘫沙上。
二十分钟后,两个中年男女带来一份手写的租房协议。张桥已昏昏欲睡,二百五的月租实在难听,还价成二百六。要求换锁获准,立即签字盖手印,奉上一年的房租和一千块电话押金,开门送走主人。
酒劲再次来袭,张桥实在顶不住了,在木沙上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