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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荞面条子（第1页）

黑三把马云龙送到农会后，拱手告别。在路上，他跟自已的手下说：“这共产党八路军底下有腿儿啊。”其中有两个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便问：“首领，怎么个‘有腿儿’？”黑三不无忧虑地说：“这农会不就是共产党八路军安下的腿儿嘛。”又有一个问：“那咱们红枪会是谁的腿儿？”黑三一听这话，满脸惆怅：“这我也不知道。”顿了一下，他才说了一句，“你们看吧，共产党八路军赢就赢在用土地把老百姓组织起来了，把土地和牲畜啥的分给了老百姓，让老百姓得到了好处，现在共产党在老百姓这里说个啥就是个啥，让干个啥就干个啥。”

马云龙和张树林、马大山住进偏坡营子村农会后，李三林的小媳妇儿把家里的荞面、面板子和拨面刀也都端到农会来了，她说她要亲自给大恩人马连长做顿拨荞面条子吃。郭荣久主席一听李三林媳妇儿要拨拨面，就说他家离得近，他让他老婆子做好拨面卤子端来，他家今年的酸菜渍得最好。

这热北地区，女人在闺女时就要具备几项基本功，否则不好找婆家。在这几项基本功中，烧火、做饭、熬菜不用说，纳鞋底儿鞋帮、做鞋和做衣裳也不用讲，这些好像是每个女人都必须会的活计。在偏坡营子这一带的女人还必须有两项特殊的本事，那就是得会扎花描云子，这是汉族女人跟蒙古族女人学做靴子时学到的功夫。再就是拨拨面这项基本功，因为在偏坡营子这一带，山坡地多，荞麦种得多且质量好，做出来的拨面条子又滑溜又筋道。

李三林的小媳妇儿用小腹部将面板子顶在锅沿儿上，把和好的荞面团压成长条状，双手握住拨面刀两头的木把，便“啪啪啪”地拨起面来。随着这有节奏的声响，粗细合适且匀称的荞面条子被拨入锅里的沸水中，待荞面条煮熟浮上水面时再用筷子一注子一注子地挑进大碗中。而郭荣久端来的酸菜肉丝卤与这种荞面条是绝配，味道十分可口。

当浇着酸菜肉丝卤的大碗荞面条子被端上炕桌时，这种色泽灰白粗细匀称，进到嘴里有一种特有的香甜还略带一点儿苦滋味的地方吃食，令马云龙三人食欲大开，马大山更是吃得顺脸淌汗。看到客人们吃得香甜，郭荣久和李三林的小媳妇儿满脸都是笑容，这可是对会做饭女人的最高评价了。

这头一天出发，事儿办得痛快，饭吃得也香甜，觉自然就睡得香了。在偏坡营子村农会的大热炕上，张树林已响起了轻微的鼾声，马大山还不时地吧嗒着嘴，大概在梦里还回味着荞面条子的味道吧。而马云龙却在寻思着黑三的那句“此番路途凶险”的话，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在大漠中会是怎么个凶险法呢？是国民党小股部队渗透进来进行围堵？不可能！是国民党派了狙击手打黑枪？嗯，这种可能性比较大。还会有别的什么人拦截呢？是红枪会的人吗？这也有可能，红枪会的人如果是刀枪剑戟的倒也没什么可怕。还有国民党保密局赤岭站的特务们……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黄勇司令员说的话：“吕副司令员亲自点你的将，让你去辽西省公安厅公安总队……怎么就不是和敌人真刀真枪地干啦？只不过是这明枪变成黑枪了，明刀变成敌人在你的背后捅刀子了。”

“喔喔喔……”鸡叫三遍了。

马云龙翻身坐了起来，张树林和马大山也呼地爬起来，多年的艰苦战斗让他们变得敏捷而机警。马云龙小声吩咐道：“天快亮了，把武器都准备好，时刻做好战斗准备。和敌人打起来时，张树林在我右后侧，马大山在我左后侧。”

当这三个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时，只见郭荣久穿着大皮袄坐在马槽子边上抽着旱烟袋，看样子是打了一宿的更。马云龙的心头一热，忙走上前，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大叔，辛苦你了。”

郭荣久没有马上说啥，只把烟袋锅往毡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这才说了一句：“行，马都吃饱了，部队上的人头一回住我们这儿，要是出点儿啥事儿，我这脸往哪儿搁。头四五天前，我们村往东三十里的双窝铺村就出过事儿，住在那里的三个区干部让土匪桑杰半夜打进村给杀了。这些日子风声挺紧的，我也是提溜着心哪。”

马云龙笑着说：“大叔，甭担心，国民党打不到这儿来，也不会让它打到这里来。”

郭荣久没有顺着马云龙的话茬子往下说，而是小声地嘱咐道：“可不能大意了啊，黑三那人霸道点儿是霸道点儿，可还是挺仗义的。他说的那话你们别不往心里去，那可是话中有话啊，我估摸着肯定是红枪会有对你不利的事。”马云龙点了点头说：“大叔，你放心，我们路上会注意的。”

马云龙三人告别了郭荣久，骑上马，顺路向大漠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