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席周的脸色也变了,看向席阮:“你钟阿姨说的是真的吗?”语气已经变成质问了。
席阮本就起了这样的心思,加上一提到她母亲她就完全咽不下这口气,现如今连父亲也完全被这对母女蒙了心,越发的绝望起来,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大包大揽了下来:“不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你钟叶华不是把这个乘龙快婿看的跟个宝贝似的么,我偏要抢过来试试,看看是你亲手□的大家闺秀魅力大还是我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狐媚子有本事!”
这话其实半是气话的,在这个当口上还忍辱不言她席阮就真是任人揉扁搓圆的软柿子了!
可是不仅气着了钟家母女俩,也气到了席周,他心目中的女儿一向是沉默不语却自有一股像她母亲一样的清高的,只是现下看来竟是已经面目全非了。心下顿时又气又悲,举起手就一巴掌打下去了,力道不重,只是声音在这初夏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嘹亮,震到所有人心里。
席阮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眼里蓄着泪却死死憋了回去,好半晌才回神,话语清清淡淡:“爸,这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打我。”
说完便起身,拿起衣服,慢慢走进洗澡间,背影挺得笔直,有些傲气,又有些孤寞。
席周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就动手了,这个女儿他想爱却不敢爱,因为一看到她就不由得想起那个人,而那份思念太过深重,他提不动。为今,便只有轻叹一声,既是愧疚,又是无奈。
钟叶华已经得逞,拽着钟如愿就离开,一边还揪着耳朵教训:“你给我放出息点,不要输给她!”
……
吃晚饭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钟如愿蹦跶着去接了,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很是喜悦,只是后来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气咻咻的过来,把米饭戳成筛子:“席阮的电话!”
席阮默默的接了起来,果不其然,是专门给她拉仇恨的颜培云:“吃晚饭出来一趟,我在你们学校,我明天起要出差一周,只能尽快替你把论文修改好。”
她低低应了一声,也没心思再吃饭,收拾了下就准备出门,却被拦住了去路:“他找你干嘛,你现在去哪儿?”
席阮勾唇冷笑:“怎么?有本事你也论文拿奖让他帮你修改啊!”
钟如愿鼓着嘴哼了一声:“他是我的,我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又让我们看笑话那就不好了。”
“哟,会说成语了啊,有进步,但是把你放在我身上的心思放在提升自我身上,你会更有竞争力的,你相信我。”席阮语气诚恳,表情认真。
钟如愿气得七窍冒烟,只要这死丫头开口,她就总斗不过,不行,要回去再重温吵架三十六招了!
……
暮色四合之际她刚踏入校门,远处的天际犹如墨紫色如沉甸甸的葡萄,和被晚霞抚摸过的云翳交相融合,变成最浓墨重彩却又最温柔的微光。
而这样旖旎的色彩,全部只是他的背景而已。
席阮抓着包包的手,蓦地攥紧,盯着不远处正俯身跟小孩子微笑交谈的颜培云,只觉得左脸上的疼痛似乎有些加深了。原来真正展颜时的他,只是个侧脸,都美好得像是远古神话里的谪仙,雅里透智,颦笑之间都是不慌不忙的清儒。如果说之前的颜培云是疏枝冷蕊,那么此刻的他,就像是云上之光,是带着温度却又触不到的惦念。
似乎觉察到她滚烫的视线,颜培云站起身转头,信步向她走来,校园的微灯为他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更显夺目。
“发什么呆,走吧。”很是自然而然的,他转身的时候从她手里抽走论文稿,再换了只手,牵起她往前走。
刚刚还惊怔住的席阮,此刻回神便觉得惊悚,想要挣脱:“你这是干嘛?”
“前面很黑,有台阶,慢点走。”他似乎没听到她的质问,手上的力道却加大了。
“……”拜托,她在这儿待了四年,闭着眼也会好伐。
席阮几番挣扎都难逃魔掌,索性放任自流了,只当自己是个瞎子被人牵过马路得了。哪知道到了亮出他依旧没有放开的意思,她终于绷不住了开口:“你牵着的,是我的手。”
“我知道。”
“我是你未婚妻的姐姐。”她企图唤回某人的神智。
“我知道。”他继续答得风轻云淡,仿佛牵着未婚妻姐姐的手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似的。
席阮满手心里都是汗,有些崩溃:“按照伦理纲常,咱们这样是不对的。”
“哦。”某人脸皮堪比城墙。
“……”席阮终于炸毛,“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啊?咱俩不是能牵手的关系!我来是修改论文的,不是当羊肉串让你涮着玩的!”
颜培云带着她进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才松开她,转身的时候顺便好心纠正她:“羊肉串是涮着吃的,不是涮着玩的。”
“……”鸡同鸭讲神马的真的好无力有木有!
工作的时候他其实是很认真又严厉的,一针见血的指出好几处她因为偷懒不愿意深究直接套用的观点,还有好些用词不够精准的地方。
席阮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当老师的母亲跟自己说的话:做学问是世上最严谨的事情,容不得半点模棱两可和得过且过。
而今这个男人皱着眉头细细为她挑着论文里的瑕疵,跟小时候灯下为她检查作业的人影,竟然开始慢慢重合了起来……
颜培云转头的时候就看到身边一直安静着的女孩子满眼眶都是晶莹的泪珠子了,心里一诧,难道刚刚话说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