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席林眼睫稍垂,想去握住俞昂的手,却又在半空中滞住,像是怕越了那潭雷池,转而用指腹蜻蜓点水般的落在俞昂的指关节处,寡淡自嘲的低声道:“应该反了才对。”
俞昂抽回手,“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席林道:“所以,你现在还生气吗?”
俞昂咬着唇,瞳孔中只容下了许席林一人的身影,那抹薄戾渐渐被那熟悉且缱绻的嗓音安抚而褪去,冷静了许多后,心底的躁意依旧旺盛,浑身紧绷。
许席林没等他的回答,问,“你的药是不是在箱子里?”
“嗯。”
俞昂吃了药后,又在房间里忙忙碌碌了半小时后终于睡下。
许席林替他掖好被子,关掉灯,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弱光。看着俞昂的侧颜,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他知道俞昂有狂躁症。
在八年前那场聚会,许席林初见俞昂。与其说是他鹤立鸡群的外貌让他眼前一亮,不如说是俞昂周身萦绕的独一无二的傲然所吸引。
倒不是他活了二十一年的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而是那股傲然透着无法洞穿的别扭,如同强撑,使他不得不对俞昂产生了兴趣。
翌日他便托人找来了俞昂的资料,在健康状况那一栏里,“狂躁症”三个字让他心里的冲动燃烧更甚,立马下定了追求的决心。
狂躁症的俞昂有许多副面孔,易激怒的,眉飞色舞的,精力充沛的,x欲旺盛的……许席林都见过,他觉得很有趣,甚至妄想如果他也有狂躁症,是否就能体会感受,和俞昂成为病友。
这个念头没有成真。
在父亲忌日那天,俞昂情绪波动太大,狂躁作。
许席林没有料想,在上门以追求者的身份安慰伤心者时,竟在俞昂的促使下,成了趁虚而入的小人。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
事后,俞昂答应了他的追求,吃了他提去的水果,也吃了他的人。
后来,许席林把俞昂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视他为最重要的另一半。
渐渐地,俞昂病情有所好转,心理医生说这样的起色有一半男朋友的功劳,俞昂听后,转过脸朝许席林灿然一笑,“是,谢谢我的男朋友了。”
那一刻的场景,阳光从窗户洒下,落在俞昂因为有些害羞而微红的耳尖上,笑容是幸福与满足,声线也是携着柔和。
许席林至今仍旧清晰地记得这一刻,之后鲜少再从俞昂脸上见到那样的表情。
尤其是结婚后。
他一直以为俞昂的情况在稳定好转,甚至在结婚后,脱离了丈夫的束缚,该更轻松才是。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许席林给认识的医生去询问讯息后,就一直坐待在床边,直至深夜,也毫无困意。
你们……
许席林不停的一遍遍回想着俞昂的话,不是语无伦次的胡乱说话,是他心底掩藏的枷锁。
突然,思绪中出现了那对老夫妻的身影,也就是他的父母。
就这盛着夜色的空茫的房间中,感受着身旁那浅缓而平和的呼吸声,他的心底对俞昂的那份虚弱的恨意被彻底击碎。
因为被甩而恨上前夫,不是许席林的作为。
那不过是用来自欺欺人的托词,以解除对“从未被爱过”的自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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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俞昂服药过后,睡得过分踏实,像是冥冥之中认定有什么东西在守护着他,连梦也没有做过。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状态,只觉身体轻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