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色的长微微卷曲十分蓬松,脸颊清瘦五官略大,褐色的瞳孔充满了异域之风。令人瞩目的是她的额头,刻着一个小巧的金色图腾,形同啸月之狼。
云亦巧看见那个印记,霎时满脸的不可思议“居然是——蒙国皇族?”
不愧是曾经的皇城司副指挥使,果然见多识广心思缜密。船舷处的张子龙嘴角轻轻勾起,忍不住灌了口壶中朝霞。
云亦巧回过神后忍不住质问“据说蒙国香火淡薄,膝下只有三子一女,并且尤为偏爱幼女缪兰。你们既然抓到了她为什么不上报朝廷?这很可能是达成和谈的契机,简直是天大的功劳。”
翟虎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云姑娘,忘了介绍。大爷我姓翟名虎,庆州大梁人,是淮国要犯,据说是上了你们皇城司秘档的,是不是真的那就不清楚了。”
“翟——虎?”云亦巧轻声呢喃,片刻后一脸诧异,“你就是江湖人称‘怒目金刚’的翟虎?这怎么可能?!”不怪女子惊诧,她哪里能想到自己一招就击败的人居然是雄霸一方的江湖大佬。
“云姑娘别瞧不起人,如果不是当时大意,你未必是我的对手。”翟虎哼哼唧唧,一转头看向韩忠,露出满脸揶揄的笑容,“这位韩老弟更厉害,淮国四大将门‘韩’家的天之骄子,现徐州王手下第一战将。”
“徐州王?”云亦巧感觉脑袋生疼,忍不住以手扶额,“难怪,原来造反王爷的手下,再加上他,怪不得你们不敢把她交给朝廷。”
船舱外突然传来张子龙的声音“各位,该上路了。”
……
天颜县,地牢。
三丈方圆的牢房打扫的干干净净,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宽大的书桌上摆满了未完成的面具,刻刀画笔等工具摆放杂乱。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间厢房来的合适。
颜玉此时正聚精会神的刻绘着一张面具,它比寻常面容都要大上一圈,金面白眉肃穆庄严。
哒哒哒……
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可颜玉的手却稳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
颜如来到门外驻足观望,一直到少年绘制好手中面具,这才开口“不愧是我族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玉儿,你这张‘斗尊神面’宝相庄严、栩栩如生,就算是为父也甘拜下风。”
啪!
被他夸奖,颜玉没有丝毫开心,反而愤怒的站起身,一把摔碎了手中的面具“做的再好也是假的。什么狗屁神面,百姓们千百年来的供奉,如今怎不见有神仙下凡拯救凡尘?”
“你错了,玉儿。”颜如叹了口气,“人之所以信封诸天神佛,只是在修心中的善念而已。求而不得,方显这份信仰的难能可贵。”
“父亲,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少年厉声驳斥“这些道理我又岂能不知,可我颜家世代受淮国皇恩二百载。不光特封为朝廷一品供奉,在江湖中有着然地位,就说每年拨下来的款银堪比一郡税赋,这才让我族内可以不事生产,一心研习雕刻之术。就连咱们脚下的城池,也是当年朝廷为颜家专门大兴土木修建而来。可如今值此天下大乱之际,你不带着颜家杀敌报恩,还摇尾乞怜地去给那帮蛮夷效力,这你让我颜家以后如何在淮国立足?”
中年人看着慷慨激昂的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都是欣慰之色“有此觉悟不愧是我颜如的儿子!可那些草原骑兵数以百万,又各个能征善战,咱们族内所有人都算在一起也不过万口,全部死光了又能杀敌多少?”
颜玉话锋依然坚定“那也比现在强。庆州广袤地势复杂,听说现在依旧活跃的义军就不下十股,实在不行咱们就往山里一钻与敌人游战,我就不信这些草原的骑兵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咣当!
说完少年狠狠锤了牢门一下“父亲您身为族长,难道就不知道外面是怎么骂我们的吗?不论江湖还是民间,他们都说颜家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只脊梁断掉的嗷嗷犬狗。”
“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是忠是奸他们说的岂能作数。”中年人感慨一句,然后目光变得坚定凌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过些日子为父要进京干一件大事,到时候家里可就交给你了。”
……
日上三竿,在炎炎烈日的烘烤下,笔直的官道甚至都显得有些扭曲。路边蜿蜒着的一条溪流,被炙烤的水气升腾,河边嫩绿的草坪也都是垂头耷脑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
哒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约三百余的人马夺路狂奔。呼啦啦一大帮根本没有什么队形,甚至有人只是坐在马上僵硬的抱住马的脖颈,任由马匹跟着马群行动。
翟虎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大声抱怨“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天气,恨不得把皮给扒了去。”
韩忠回头看了眼狼狈的人群,面容有些悲戚道“张大哥,弟兄们都受不了了,你看是不是休整一番再走?”
“吁!!”张子龙勒马放缓度,放眼打量一下四周地形,抬手指向河边不远处的树林“去那里。算算路程最多休息半个时辰,不然被咬住就麻烦了。”
他一松口,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欢呼。纷纷争先恐后的渡河休整,有些人甚至也不去树林了,直接整个人跃入河中大口狂饮。
“云姑娘,这还没到地方人就快死了一半了,你这‘眼睛’当的可有些不太好使啊。”树荫之下,张子龙盘膝而坐,摘下酒葫芦灌了口‘朝霞’。
“侯爷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这里是庆州腹地,没有我从中策应带路,你们早就全军覆没了。”在青年身后倚树而立的女子捋了捋额前长,“那些追兵明显不是普通骑兵,九成是蒙国专门派来营救公主的精锐。”
“明明跟着侯爷才是最危险的,您现在还要倒打一耙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么?”
张子龙没再开口,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在河中嬉闹的人群。
从他们度过青河开始,接连全歼了十数队敌人斥候,不光凑够了行军所用的马匹,还获得了不少前线的情报。相比数十万大军的规模,这区区数百人敌人应该不会太过警觉。
可接下来局势就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没过几天他们遇到敌军越来越密集,仿佛专门来搜索他们的一样。
刚开始还只是小股斥候,人数多则数十,少则七八人,后来居然能遇上过百人的大队,军中也自此开始出现伤亡。最后在一场遭遇战中,因为一名士卒麻痹大意,放跑了一名敌军。
真正的噩梦就来了。
有一支真正的精锐骑兵盯上了他们,人数足有三千余。他们身强体壮臂力惊人,一个个剃着光头,赤膊上身刺满了图腾,配着胯下高的有些不像话的血色巨马。
第一次交手的时候,面对敌人山崩海啸般的冲锋,包括韩忠、翟虎二人在内,所有士卒都在对方恐怖的军威下双腿战栗,不敢反抗。
为主将更是先天境的绝顶高手,除张子龙、云亦巧二人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牵制。
仅仅一个照面就死了二百多人,要不是当时地势占优,张子龙一拳打崩了山体,导致敌人追击受阻,恐怕能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