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几十年,陆续侍候过文倩蓉和林芷珊这俩母女的田嬷嬷并不是没有多少见识的粗鲁妇人,当年文倩蓉才嫁入定国公府时,她手里出入的银票少则五六千,多则上万,甚至十万。
可,那时的文倩蓉已是十六岁的少女,又有着文相和文老夫人等人的添妆,随手拿出那么多银子倒也正常,但,眼下,林芷珊才收回文倩蓉的嫁妆,又才搬入相府,这些银子定是林芷珊这十年来省下来的!
作为一个将林芷珊和林庭轩两人已当成了自己的孙子孙女来看待的忠心耿耿的下人,田嬷嬷真不敢想象,若今日她动用了这张银票,来日林芷珊在外面急需用钱的时候又该如何?
林芷珊并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田嬷嬷脑子里就浮现了那么多念头,但这并不妨碍她从田嬷嬷那快速变幻的面容里猜测出一二,遂笑着摇了摇头,道:“田嬷嬷,这张银票你就收起来吧,往后还需要你帮忙我多多留意定国公府里的消息,总不成我们让人做事,还不给她们跑腿费吧!”
田嬷嬷眉头微锁,再次出声拒绝道:“可……”
林芷珊摆了摆手,从衣袖里又取出一叠银票,在田嬷嬷面前晃了晃才又迅速收回衣袖里,道:“虽然这些银子是我和轩儿这几年辛辛苦苦存下来的,以前我也舍不得用,但这几天外婆的教导,却让我认识到钱就得用在刀刃上。我们不能给人勾画一个虚幻的大饼,让他们帮我们做事,应该恰当地予他们好处,如此,才能让他们真正为我们所用,我们也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这……”田嬷嬷沉吟了会,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吧,大小姐,老奴就先将这张银票收起来了,往后,老奴定不会辜负大小姐的信任。”
林芷珊笑了,悄悄捏了捏衣袖,没想到她竟然连田嬷嬷也骗过去了,刚才那叠银票除了最上面那张是真的外,下面的都只是普通的纸!不过,她同时也坚信自己绝对会在银票用完之前,让那些店铺和庄子的管事将吞下去的银两吐回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芷珊再次陷入了水深火热中。直到这日,她终于在文老夫人的规定时间里看完苏姨娘交上来的那些帐薄,看了看天色还挺早,遂打算去那几家经营最差的店铺里视察一番。
在摇晃的马车里,林芷珊打好了待会和那几家店铺掌柜谈判的腹稿,因此,待到马车停稳时,她立刻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只是,在林芷珊刚刚抬起头,想要察看一下周围的环境时,突然看到了她来的那条道路上,有一辆由两匹俊马拉着的马车正急速冲向她!
林芷珊的目光一缩,右手迅速从左腕上褪下那根红色的鞭子,执在手里,双脚微微跨开,以一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姿势站在那儿,定定地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同时吩咐道:“春桃,夏荷,待在马车里!”
马车里的春桃抿了抿唇,和夏荷对望一眼,两人虽不明白林芷珊为何如此吩咐,但基于林芷珊那道冷冽的话语里蕴含着的淡淡的警告,令她们立刻熄闻掀开马车帘一窥究竟的念头,微弯着腰靠在车帘旁,只待林芷珊的吩咐就立刻跳下马车。
风呼啸而过,扑面而来的黄沙,以及空气里一种奇怪的味道,迅速袭入林芷珊的喉间,只令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脸上的怒气一闪而逝,柳眉倒竖,狭长的凤眼微眯,下颌微抬,嘴唇紧抿,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紧绷起来,一颗心更是响如雷鼓。
尽管如此,林芷珊依然没有移开半步,紧接着,她就将手里的长鞭收起来了。
“咴……”
两匹马一声长嘶,看着离自己只有两尺左右距离的马头,林芷珊淡淡地瞥了眼满脸惊慌,像一只球一般从马车上滚下来,然后爬到自己身前磕头求饶的马车车夫,目光在马车车壁上面的“定国公府”印迹上面停留了会,嘴角露出一抹轻浅的笑容。
“不知哪位妹妹大街上肆意跑马,可否下来一见?”
在林芷珊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春桃和夏荷两人再也忍不住地掀开马车帘,下一刻,两人脸色剧变。无它,只因林芷珊身前一尺左右距离处,正有两颗巨大的马头!
两人立刻就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齐齐对望一眼,彼此都瞧见了对方心里的感动和懊恼,以及誓要效忠林芷珊,绝不背叛林芷珊的决心!
且不提林芷珊这番无意识的行为彻底收伏了春桃和夏荷两人,单提另外一辆马车里的林依云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到青,最后到如墨汁般漆黑,那放在身侧的双手更是紧握成拳,牙齿也咬得咯吱作响,双眼里燃烧着浓浓的怒火和恨意。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林依云就从马车车夫嘴里得知前面那辆马车是相府的。当时,她心里就有了一个预感——马车里的人定是林芷珊。然后,她的心里就浮现了诸多计策。待到马车拐了一个弯,看着越来越近的朱雀街时,她再也无法忍耐地让侍琴告诉了车夫,待会加速行驶,务必赶在前面那辆马车里的人走下马车时堪堪靠近,赶在马蹄踢向马车里走出来的人身上时迅速拉住缰绳……
如此一来,以林芷珊那幅眼睛里揉不了沙子的暴燥直爽脾气,定会不管不顾地拿着鞭子抽向马车车夫,然后她就装出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给林芷珊下跪陪罪,让众人真正地认识到定国公府长房嫡女林芷珊是一个多么嚣张跋扈的女子,从而彻底奠定林芷珊在盛京众人心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