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啷!”
一声脆响,一只精致的玉碗连带着粥汤一同劈头盖脸的砸到了传令士兵的身上,玉碗摔在地上,碎裂成了片片残渣。
头一回担任主帅麾军征伐的司马昭,本来对此次大战充满了无尽的希望。
正在用早点的他,在得知了前线惨不忍闻的败报后,瞬间便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整整七万大军,诸葛诞、胡遵深通战法,韩综、桓嘉号称勇武过人,怎么可能死伤这么多!怎么可能!混账!”
那满身汤水、跪伏于地的传令兵,见司马昭发了这么大的火,静静的趴在地上,不敢再接着说话,就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这时,帐内随侍一旁的安东将军司马——王仪开口了:
“大都督,战败已成事实,您又何必动怒呢?那诸葛恪此刻士气正旺,恐怕还会趁机北犯寿春新城,将军有时间发火动怒,还不如趁早安排防守!”
这个王仪,乃是本朝名士王修之子,其本人近年来也因一身才华得以声名鹊起,司马昭因其通晓兵略,所以才将其选拔为了安东府司马,专管安东府的军务。
这个王仪一向性子孤傲,且不畏权贵,因此此刻才敢如此直接的劝解司马昭。
司马昭此刻怒气不止,反而又受了王仪的‘顶撞’,心情瞬间更差了,他此刻紧紧握着腰间宝剑的剑柄,朝着王仪的方向走了两步:
“王司马,此次大败,如若军情真的属实,实在算是我大魏立国以来最惨的一场败仗,我军死伤之数,只怕只有赤壁大败才能与之相比!”
一心想要让司马昭借着此次大败而迅速成长起来的王仪,此刻目光灼灼,迎着司马昭的话头回答道:
“大都督所言不差!”
王仪并没有注意到司马昭眼中隐藏的杀机,司马昭听了这话后,冷笑一声后,问了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
“那王司马认为,此次这场惨绝人寰的大败,责任究竟在谁的头上?!”
王仪此刻虽然注意到了司马昭眼中的不悦,但一心想要让司马昭自揽罪责、借以笼络东南各大将领的他,此时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启禀大都督,卑职以为,此战大败,责在元帅一人!”
当凌冽的剑锋从司马昭鞘中抽出,继而无情的划过自己脖颈的那一刹那,王仪的心中充满了对司马昭的失望。
“王司马欲将此滔天大罪归到我一人头上吗!?啊!?”
气急败坏的司马昭双眼通红,口中喘着粗气,手中紧紧握着沾满鲜血的宝剑,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声质问着身首分离的王仪,一边望着王仪那已经搬家、掉落在地上的脑袋,心中霎时间便闪过了一丝悔意。
就这样,司马昭愣愣的望着王仪那已经失去血色、依旧带着几分孤傲之色的脸庞,足足沉思了一刻钟。
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瑟瑟发抖,腿已经跪麻却不敢挪动一寸的传令兵此刻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被疯狂的司马昭一并杀掉。
————————————————
不久,西路负责钳制吴军上游援军的毌丘俭、王昶两路大军,见东兴一战已然大败,也立即折返回国去了。
因这场泼天大功被吴主孙亮加封为丞相、扬州牧的诸葛恪,果断率领着麾下战意如虹的四万吴军猛攻起了边境的合肥新城,但冷静下来的司马昭早有准备,诸葛恪见无法更进一步,于是见好就收,带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和先帝孙权恨之入骨的叛将韩综首级,志得意满的返回了江东。
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大败,让想要一战成名的司马师非常的不满意。
当年曹爽发动的骆谷之役并没有损失太多人马,尚且还遭到了天下人的耻笑,如今这场折损数万人马的大败,又怎么可能不影响他在朝中的声望?
得知了败报的司马师心情十分烦闷,但他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此时如何善后才是最重要的。
受到传召的傅嘏和钟会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司马师的府邸。
“兰石,我悔不该不听你的建议,这才导致了这场惨败!”
“大将军何必气馁,即便朝野之中有官民心中不满,如今又有谁敢说什么呢?”
听了傅嘏这话后,司马师的心神安定了不少。
自己家举起屠刀,夷灭了那么多人的三族,如今即便朝中有什么怨念,也不会有人敢明说的。
“兰石、士季,现如今,我具体该如何善后才好呢?”
钟会眼珠一转,立即建言道:
“大将军,此次如若您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所有的责任主动揽到自己身上,群臣众将非但不会再对您不满,反而会对您更加的死心塌地啊!”
司马师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钟会所说的话,心中想:倘若自己亲自揽下责任,那此次上上下下的参战之人的确都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他思虑已定,终于点了点头:
“也罢,过些时日的大朝会之上,我便将所有责任揽下!”
傅嘏见此事尘埃落定,于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笺:
“大将军,这是诸葛公休递来的告罪书,请您过目!”
司马师一听这话,急忙接过了那文书看了起来。他阅完以后,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
“此次是我私自微调了公休的计策,不是他的过错!”
三人商议了一会儿后,又闲聊了几句,傅嘏和钟会这才告退离去了。
不多时,忧心忡忡、返回洛阳的司马昭怯生生的来到了司马师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