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远洲指甲掐着掌心,逼着自己在他唇角又碰了下。丁凯复咧嘴一笑,托着他的屁股抱到洗手台上,狂风骤雨地吻了起来。
吊顶的玻璃灯亮着雪白的光,又冷又糊涂。余远洲看着丁凯复近在咫尺的浓黑睫毛,心如刀绞。
如果丁凯复是害死他父母的源头,那这段关系,是多么屈辱。这个吻,又是何其恶心。
他真想砸碎他自己。
——
余远洲在回程的车里接到了丁增岳的来电。
果然是说让他去丁凯复公司的事,并且再三保证只是短期出差,过三个月就把他要回来。余远洲不想跟他虚与委蛇,答应两句就匆匆挂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丁凯复把他当玩意儿,丁增岳把他当筹码。他兢兢业业地做君子,想着恪守四年之约。可人家把君子当傻B,转头就卖了个更高价。他心里对丁增岳的那点感恩,随着这个电话烟消云散。
这两天,余远洲想明白了一件事。关于人心的事。
他原来总以为,做人是有底线和原则的。大多数的人有责任维持那条底线,是以才能区分善恶,判断好坏。
可实际上,这条线的位置根本无从规定。每个人的底线都不一样,也没法根据这个来判断好坏。
比如刘晓雯,她对自己父亲的底线极低,而对于早已不再联系的前男友黄喜,她的底线又恢复了正常水准。
比如丁增岳,他的底线都是摆设。他想给你看哪条,就让你看着哪条。但你永远不知道哪条才是真的。
再比如说段立轩,他看起来是个有恻隐之心的好人,却也在包庇他哥段立宏的犯罪上无所不用其极。
至于丁凯复,他估计是没什么底线的。可就是这么一个混蛋,也有柔软和可爱之处,让人总是没办法完全狠下心。
丁凯复想利用肖磊手里的证据搬倒段立宏,无疑不是为了声张正义,只是想借机打压圆春股价,收割一波好处。
而他余远洲和段立轩联手,表面看是无奈之举,实则也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
对于段立宏之案的受害者,他没问过一个字。他不敢知道那个人是谁,叫什么,从事什么工作。他怕这个人在他心里脱离了符号,生出血肉。
他的鸵鸟行径,对于这个受害者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低底线。就这一点来说,他和刘晓雯没什么不同。
余远洲靠在椅枕上,偏头去看窗外倒退的树。明暗相间的影子盖在他的脸上,像是恶魔的手掌。
世人皆是恶魔的孩子。他也一样。
何人无罪,又何人无辜。
作者有话说:
第一刀「陈年旧怨」砍完。开始第二刀「替身之辱」。
第三十七章
余远洲成了丁凯复的助理。这对他来说是折磨,但更是机会。
现在他不仅能够随意进出董事长办公室,还获得了极高级别的话语权。他要看什么,做什么,除了丁凯复以外,没第二个人敢问。
在银拓安保上了两周班儿,余远洲已经找到了可乘之机——丁凯复的作息。
丁凯复这人精神不正常,作息也不规律。有时候通宵工作,有时候在隔间睡一下午。
余远洲原本以为,像是丁凯复这种灵敏度的人,觉应该很轻。就像电影里的杀手,风吹过树叶,都能唰啦一下睁开眼睛。
可现实终究不是电影。现实里的老爷们儿,不管是董事长还是黑老大,睡觉都跟死猪差不多。别说风吹树叶,雷都劈不醒。
这天丁凯复连夜工作后又开了个长会,吃完饭就径直去了隔间。脑袋往枕头上一撂,西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余远洲轻轻关上隔间门,坐到丁凯复桌前掰开他的电脑。插上u盘,开机敲下F2,打开netfig配置,把电脑里所有密码文件复制到u盘。而后重设了密码,进入了桌面。
界面很清晰,背景是纯黑色,除了基本软件,只有俩文件夹。
一个「工作」。一个「私人」。
余远洲选择先打开私人的文件夹。
他选对了。说是「私人」,不如说是「见不得人」。里面净是从各路搜刮来的黑幕情报。有同行竞争对手的,也有八竿子打不着公司的。还有一些严重触碰警戒线的东西,比如给海外业务线配置的军火武器。
半个来小时,文件差不多传送完了。余远洲把u盘里的东西重贴了一份回来,覆盖掉破解密码的痕迹。拔下u盘揣到兜里,准备关机。
这时一个文件夹跳进了他的眼睛。
命名只有两个字:「老师」。
余远洲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里面是大量的照片,且都是对同一人的偷拍。年代久远,像素模糊。
照片上是个二十七八的男人,白衬衫黑西裤,戴着金丝眼镜。照片背景大多是黑板,黑板上是遒劲的板书,誊抄着诗词。
这应当是一个教语文的老师。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
这个老师,和他太像了。脸型,身材,眼镜。有多像呢,像到要是照片上这人代替自己上班,不熟的同事都看不出来。
余远洲觉得脸皮一阵阵辣,辣到麻。
他快地叉掉文档,就像屏幕上有鬼。手忙脚乱地关了电脑,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顺着安全通道跑到楼下,靠着墙壁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