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风灌入进唐明庭的衣袖,这里属于秋天的影子早已消散殆尽,连同腐烂在池水中的枯叶都在照印着惨淡。
明明今天是个艳阳天,但这处偏偏就是照不到光,阴郁郁的,唐明庭从没想过他会踏足这第二次,他的视线不由得向上看去,那处被方鹤拆了木板的窗户,是这儿唯一能被照进阳光的地方。
这座宅府,太像是一个被装扮精致的漂亮笼子。
十分具有吸引力,促使他再次朝里走进,当沉重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当华丽的明灯被点亮起的那一刻,当方鹤扯下笼布的那一刻,唐明庭才终于醒过神来。
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浓重的夜幕,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好一会了,估计现在周佑山已经被气疯了吧,唐明庭从没想过会和周佑山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至少不该是这样的。
“谢谢你带我出来。”
唐明庭开口说的道谢,轻飘飘的毫无重量,他其实当时并没想好要不要走,至少现在他也还在纠结,唐明庭不明白离开周佑山自己又能去哪里,他像是陷入了一种死循环,一边想着逃离周佑山的掌控,一边又绝望的发现自己居然会害怕起没有周佑山的以后,这种血缘的依赖感绑定着他注定离不了周佑山。
他现在又能接受那个等着周佑山回家的自己了。
“你又想要回去了吗?”
方鹤伸手抓住唐明庭的手腕,那双茫然无措看向他的眼睛刺目的让方鹤难过,那个原本神采奕奕会闹会笑的唐明庭消失不见了。
他如同在照镜子般的,在唐明庭身上又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留在我身边别再回去了,周佑山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唐明庭被方鹤从后面抱住,那样温暖的拥抱掺杂着股熟悉的薄荷香,很心安的气味,唐明庭眼底有那么一丝的动容,唐明庭想,他也许并不是离不开周佑山,他只是被养的太好了,没尝过生活上的苦,能被喂进他嘴里的都是周佑山给他的甜,但如果现在被给出的选择并没太大参差呢?
那他就不得不去承认这是个很叫人心动的条件,足矣让他义无反顾的去跟着这阵自由的风走。
“好啊。”
唐明庭答应方鹤那也只是他权衡利弊下的结果罢了。
他多幸运啊,上帝总是眷顾他的,在需要无条件得到被的到爱时,周佑山就降生了,在他需要一个像周佑山那样完美的替代品时,方鹤就出现了,一切总是那么的恰好。
于是他想也不想的就抛弃了那个给予他十五年温暖怀抱的周佑山,转身抱住了另一个人的温柔。
唐明庭想,反正爱这种东西无论是谁给都一样。
更何况眼前的方鹤生的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漂亮。
“方鹤你其实喜欢我的对吧?”
“那我们谈恋爱吧,我也喜欢你。”
唐明庭很轻松的说出喜欢,像他所看的每一部告白电影般笑着朝方鹤发出邀请,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像电影中告白的一方一样拿出十足的诚意,他知道的,方鹤不会拒绝他,哪怕这是他施舍下的喜欢。
果不其然的唐明庭看见方鹤那双清冷又好看的眼眸在听见他聊表心意时瞬间变得明亮起,荡漾着他的笑和美化下的谎言。
方鹤是不会知道的,他所梦寐以求得到的喜欢,会是唐明庭利用他的手段。
唐明庭看着木讷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方鹤,突然凑了过去吻上了他的唇,在柔软的触碰下唐明庭感到了方鹤的颤抖,湿热的触感在脸颊滑下,落在了交缠的双唇间。
唐明庭大脑空白了一瞬,和方鹤接吻的感觉很奇妙,这是他和周佑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同于周佑山的野蛮霸道,方鹤的吻很温柔,像春水里的余波一样,唐明庭不自觉的伸手攀上方鹤的脖颈,加深了这场难以自拔的吻。
他第一次在接吻里没有被剥夺氧气,没有被窒息难耐。
原来吻也可以是温柔的。
唐明庭贪恋这会使人上瘾的温柔,一吻再吻,连同嘴里在不断化开的咸甜般。
在快要结束的吻里,唐明庭望见方鹤眼里下着的那场分外好看的春雨,终于落到了尽头。
真漂亮的一双眼睛啊。
唐明庭在心中感慨,伸手抹去方鹤脸上摇摇欲坠的泪珠。
“那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重复不断播放的电影,原本整理好却又被弄乱了一地的漫画书,这一切都保留着唐明庭离开后的痕迹。
周佑山站于客厅中央抬头望着那座老旧的钟滴答的走着,在指针绕过最后一圈时,周佑山转头将视线望向了窗外的烟火绚丽,那大概是持续了十分钟的喧嚣,在一切都再次归为平淡时,周佑山又再一次的看见了玻璃窗上,那张不属于他劣迹斑斑的陌生面孔,在不断的贴合上他的皮囊。
那种不再被把控不住的感觉彻底掌控起了周佑山的思想。
砸下去,当时就不应心软,砸下去,就能得到失去行走能力,无法逃跑的猎物。
周佑山你当时怎么就没砸下去?
就因为唐明庭那么几句张口就来的漂亮谎话就迷了心神?周佑山你怎么就那么好骗?
痛苦又绝望的声音在不断的鞭笞,却始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而这部由唐明庭打开的电影还在重复不断的播放着,周佑山耐着性子看了好多遍,却始终记不住下一幕的发展,只有眼前的景象在渐渐的模糊起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在此刻敏锐的落入了周佑山的耳朵里。
是唐明庭回来了吗?
周佑山挪步朝门口走去,太黑了,他看不清门口站着的唐明庭,周佑山伸手摸索着墙壁上灯的开关。
“新年快乐啊!周佑山。”
周佑山的手被阻拦住,那触手的冰凉体温冻的周佑山浑身一颤,直到他的手中被塞入张揉做一团的纸时周佑山才终于勉强在门缝中微弱的光里看清了在朝着他笑的‘唐明庭’。
周佑山仿佛在这一刻又看到了那年跑出门去看初雪的唐明庭。
‘唐明庭’没有离开,‘他’只是又出门去团了个雪人送给他做新年礼而已。
还好,一切都还是原样,没有变,他不会是那个再次被抛弃,不被疼爱,没人要的可怜人。
周佑山小心翼翼的轻轻抚平手中这页被唐明庭揉做一团的日历皱褶,细心的给贴回到了原处,就好似这一年的末尾能永远的被周佑山给留住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