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拾起地上散发着股腐味的木板,秋风吹拂过他暗红的发丝,唐明庭这才看到他眉心偏左处有一枚红痣,明明很惹眼,却偏被他的额发给盖住了,唐明庭觉得可惜,上前给拨弄开,过长的头发被他拨至方鹤的耳侧,他这才觉得满意,连嘴角上扬起的笑都有些晃眼。
“是啊,也该见见光的。”
明明是同一句话却从唐明庭嘴里说出了别的意思,依着玻璃的倒影方鹤终是看清了唐明庭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停在了何处。而不偏不倚的方鹤也望见了唐明庭山根处的棕色小痣,他曾在那日月色下驻足过很久的地方,他心动的所在。
窗柩上排布着十二枚钉孔,那里有他十二次的刻骨铭心,不过在唐明庭出现之后,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
其实早在方鹤看着被唐明庭打开这扇门的刹那,光就已经照了进来。
而他清楚的知道,真正被遮住的光需要他亲手撕开,亦如被他钉上的一样。
可现如今他只身在光下却感到了灵魂撕咬下的痛,他有在奋力抖净身上的泥。
他会在下次干净的走向唐明庭。
“唐明庭。”
在要分离的时候方鹤喊住了唐明庭,他张扬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不堪,眼前的人穿着他的衣服,沾染着他的气息,可是他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其他的一无所知,可就算是这样方鹤还是想多留下他,哪怕一秒。
“嗯?”
“下次见。”
唐明庭笑着再次拨开了他的发丝,回应方鹤的话也是同样的。
“下次见。”
秋风扫落的枯叶落进了他的兜帽里,他本不喜欢秋天的,但在今天方鹤突然觉得这个季节很好,因为在这个季节里他认识了唐明庭。
他年少的爱。
于是在回程的路上,方鹤在没有期限的下次里暗自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在回教室前唐明庭先去找了趟孙别,两人还特意对了下口供,晓是如此唐明庭依旧不是放心,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忐忑,周佑山没反复打来的电话太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唐明庭倒是希望自己多想了。
很反常的周佑山对于他的回来并没说一句话,他们视线相交了一瞬也仅仅是周佑山看清来人后挪了下凳子给他让了路,这一切就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唐明庭还为此天真的以为谎话骗的周佑山成功了,他甚至都还有些沾沾自喜,连带着一整个下午的课都过的十分愉悦。
在要下课的时候唐明庭还给周佑山传了纸条问他一会儿是去食堂吃还是去外面吃,他甚至还看到周佑山颇为认真的沉思了下,像是在回忆中午的菜色一样,还不等他在纸上写下回复下课铃就敲响了。
窗外已经快被夜色笼罩起,教室里熙熙攘攘的人往外走,唐明庭在要踏出教室的那刻似乎看到了温渝白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当时还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在打招呼,直到
他被周佑山推进了间空教室还给反锁上门的那一刻,唐明庭才后知后觉到了危险,原来周佑山刚刚并不是在思考去哪里吃饭而是在想在哪里把他给办了。
这里桌子堆得乱七八糟很显然是个荒废了很久的教室,关键是这的位置还挺偏,唐明庭倒是真的高兴过了头连跟着周佑山走到哪里了都不知道,还在满心想着下次也用这个谎言骗过周佑山。
就连唐明庭自己都快忘了,他能有什么心思周佑山会不知道?
“好玩吗?”
周佑山背靠着门捏着唐明庭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其实他俩的身高已经有很明显的一段差距了,唐明庭却在今天才发现。曾经那个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周佑山,才在暑假的时候堪堪与自己齐平,而现在换他矮了周佑山半个头。
曾以何时需要他来仰视周佑山了?
唐明庭皱着眉,腰窝被周佑山箍的极疼,他伸手推的使劲可还是纹丝不动,反而越发的用力,偏要在此得到个回应。窗外的路灯将这照的不算太昏暗,唐明庭没在周佑山脸上寻到半点表情,原来他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周佑山!”
是的,唐明庭也就只会连名带姓的去吼他的名字了。
“唐明庭我问你,好玩吗?”
同的一句话,在周佑山嘴里唐明庭听出了两个意思。
他不光在问自己玩的如何,还同样在问他欺骗他好玩吗?
唐明庭被问得眼皮跳动的太厉害了,源于周佑山的威压感叫他发抖,嘴唇张合了好几下,吐不出半个字,不合时宜的唐明庭闻到了身上浅淡的薄荷香混杂着烟草味,明明是看着周佑山的,他却想到了方鹤。
在眼睛失神的刹那间周佑山的盛怒降了下来。
如霜雪般的寒冷覆盖在了唐明庭的身上,透过路灯投递进的光,将周佑山眼里的冰冷照的清晰明了,唐明庭在伸手想要遮盖住时被狠狠拽开了手,周佑山偏要唐明庭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这场迟来的风雪终是在今夜落下了霜寒,遍布进唐明庭的每一寸肌理要他为此震颤。
“唐明庭你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撒谎我会不知道?”
“我没有!”
即便是谎言被戳穿了,唐明庭依然有的是辩解,哪怕他的瞳孔才在周佑山的话里微缩了一下,他依旧能淡然自诺的去争辩,去把事实扭曲。
他对周佑山说的谎早在一次次的累积中变得越发的熟练,连眼都不眨的就能编出一句句漂亮的谎话。
他们四目相对着,彼此暗藏着要即将爆发的情绪,而平城的第一场秋雨也是在这时降下的。
“唐明庭我真的是太纵容你了,能让你一次次觉得我这么好骗。”
骤然下大的雨声连同着周佑山的怒意,唐明庭望着他可怖的嘴脸终是在落雷声响起的那一刻挣开了这个窒息的怀抱。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唐明庭从较为平淡的语气中逐渐加大声音,在第三次重复说出时直接转化为了暴躁,他喊的一次比一次声嘶力竭,不断的在同一句话里坐实着自己没有说谎的假象,到了最后连唐明庭自己都不知道将这句话从嘴里说出口了多少遍。周佑山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唐明庭吼到后面像是耗尽了力气般,一点点慢慢的蹲在了地上,他将脑袋埋进臂弯里,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如同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甚至在说到最后时连声音都小了些还带着点哽咽。
周佑山也跟着蹲在了唐明庭的面前,他不明白唐明庭为什么要极力辩解着既定的事实,好似这样就能占据上风,歪曲掉对他欺骗。唐明庭这样倒显得是他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