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雪没动,周泥巴绕到他面前,一口气瞬间凝住了。
人确实是小雪,眼睛还是那么大,睫毛还是那么浓密,只是不是周泥巴熟悉的那个小雪了。
四只老木枝干般的长长犄角从秦春雪皓白的额头探出,犄角底部附近的皮肉绽开,汩汩流血,秦春雪一双散发着恐惧情绪的大眼睛正在不停流出紫色的液体,像毒蛇一般滑过他美丽的脸颊,蜿蜒到身上,延伸在地,现在周泥巴知道一路上那些黑色的草是怎么来的了。
以秦春雪脚下为轴心,一大片的黑色,更有原本健康的植被一经接触秦春雪身上流下的液体便立即枯萎碳化。
明眼人都能知道秦春雪这个小孩是多么的不对劲。
“你走!”
秦春雪哭喊道,伸出手推了周泥巴一把。
“老三,你头上的……”秦春雪用的力气很小,周泥巴没有被推动,但他眼中的诧异根本藏不住。
果然是这样,秦春雪悲伤地想,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亡了。
“你快走!”秦春雪擦了把眼泪,闭上眼睛努力恶狠狠地说。
一双温暖的大手却抚上了秦春雪冰冷冷的小脸,秦春雪睫毛轻颤,睁开眼睛瞪大了。
挤满整个视野的是周泥巴一张晒得黑黝黝的脸庞,他正双手捧着秦春雪的头,认真道:“小雪,没关系的,别害怕,回家,爹娘会治好你。”
正午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枯萎树枝再次落到秦春雪的身上,胸腔里砰砰直跳的鲜红心脏迫不及待地想让秦春雪说出好字。
可是他说不出来,话拐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秦春雪扒开周泥巴破了一层皮的手,看到他坚定温柔的双眼,终于还是沉下决心。
“泥……泥巴哥,不行,不行,对不起。”
周泥巴双手血淋淋,却还是在安慰他:“没关系的,这是病,可以治,爹、娘、小花都在家里等你。”
秦春雪只是摇头,没用的,没用的,心里叫嚣:快走!快走吧!别管我了。
周泥巴却始终不动分毫,久到秦春雪坚持不住,他扭头兀自逃离。
周泥巴却迎头赶上,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刚刚从猛虎嘴下逃生的秦春雪心理防线绷到了极点,可偏偏周泥巴握住了他的手:“小雪,什么事都没关系,我和你一起面对。”
“我是妖怪也没有关系吗!”秦春雪扭过头,胸腔起伏,他后悔了,周泥巴是那么讨厌妖怪的,但是他没有退路了。
果然周泥巴愣了,他之前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过,但是自从小雪来了以后的一系列怪现象再看看他现在奇怪的样子,老虎死亡的惨状,一个八岁的小孩怎么可能一个人从虎口下逃生呢,况且似乎它就是被小雪杀死的。
一切思绪都发生在火光电石间,乖乖洗碗的小雪、在地里帮忙而大汗淋漓的小雪、被村里热情的大婶大娘逗弄而羞红了脸的小雪,一个人偷偷抹眼泪的小雪……一个个鲜活生动的小雪由此被拼凑成了真实的模样。
周泥巴把手上的虎皮给小雪围上,隔着虎皮环抱住他:“无论你是什么,你都是我们的家人,一辈子都不会变。”
……
在周泥巴的劝说下,秦春雪终于愿意回家。
站在岩石上眺望山脚下的村庄,一行白鹭摇上青天,清风拂过林稍。
周泥巴在心里感叹虚惊一场,秦春雪身上裹着周泥巴的衣服小声发问:“不能让别人发现,可是我头上的角怎么办?”
周泥巴缓缓举起手中的镰刀:“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