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舟雪被引着到了崔府后门,门口的家丁认得那名小厮,见他一身尿骚气的回来,还开了个玩笑取笑道:“主子让你去接个狐狸,你怎的还真惹一身骚回来?”
那名家丁此话只是玩笑,不想往昔同他插科打诨的小厮却是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让出身后跟着的路舟雪,说了一句:“主子让找的人。”
说完匆匆越过门口家丁回他的下人房去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不止是他,其他一并带去的家奴也都忙不迭地纷纷找借口逃了,唯恐慢上一步路舟雪找他们秋后算账。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奇怪?”值守的两名家丁面面相觑,但也没有多做纠结,来回看了路舟雪一番,心想不愧是主子亲自下令要请的倌儿,单瞧这张脸都叫人心痒难耐。
但到底是主子请的人,他们也只敢意淫,不敢把心思露得太明显,心里评头论足一番后,也就放路舟雪进去了:“进去有人专门带你。”
一进崔府,果然有个打扮干练的侍女在那等他,侍女上下打量他一番,嘴巴动了动不知说了些什么。
“随我来,听好,崔府不比你那晚妆楼,主子是叫你来伺候客人的,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收起你那些旁余的心思,安安分分的,完了银子自会结给你。”
侍女一边走,一边不留情面地警告道,好像是不是他们逼着人来,而是阿荨削尖了脑袋要攀崔家这高枝儿似的,没听见路舟雪回应,侍女眉头一拧,语气不快道:“你听见了吗?”
路舟雪漫不经心道:“嗯,听见了。”
他这副懒散的态度当然惹恼了那侍女,她在崔府是管丫鬟的姑姑,有些话语权,先前来往府中的妓子小倌哪一个不是对她百般巴结,这路舟雪倒好,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态,他焉能不恼火?
“听见了不知道应一声么?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点规矩都不懂。”侍女语气刻薄,她不会在在这节骨眼上对主子请来的取乐的玩意儿做什么,但是嘴上骂一骂还是可以的。
“姑娘,你是奴籍,我是贱籍,你未必比我高贵,何来的底气颐指气使呢?”路舟雪反问道。
崔府的奴婢自然是比阿荨这样的贱籍地位高些的,可就出身而言,的确也是半斤半两,若是真正的阿荨,当然是忍气吞声不惹事为上,可路舟雪却是完全不会受侍女的气的。
在幻境里动了恻隐之心是一回事,要他入戏太深、假戏真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虽为奴籍,可也是这府中管事,收拾一个你还是有底气的。”侍女冷笑一声,路舟雪这样的自命不凡的她也是见过的,一样地对她出言不逊,可最后都没入那些公子哥儿的青眼,最后灰溜溜地原样回去。
“是么,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这崔府是姑娘做主了。”年轻公子懒洋洋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路舟雪反应淡淡,倒是侍女吓了一跳,回头看清楚来人,惊得当即跪了下去。
“谢公子,您怎么到这来了?”侍女面上谄媚,心中暗骂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不好好地在前厅饮酒作乐,瞎跑什么。
“管弦声吵得头疼,出来透透气,这是在闹腾什么,大老远都听见动静了。”萧风灼没开口让侍女起来,他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笑吟吟地望着立在不远处的路舟雪,然后眨了眨眼睛。
路舟雪心领神会。
“好俊俏的公子,也是崔公子的客人么?”萧风灼笑着,挪动穿着木屐的脚朝路舟雪走过来,广袍大袖,当真一副遗世独立的仙风道骨。
“他是——”侍女刚想说这是崔公子从晚妆楼里花钱买的倌儿。
“嘘,我在问这位公子呢,别插话呀。”萧风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语气温温和和,很好说话的样子,转头却笑得犹如一朵盛放的花,表情变化比翻书还快,“敢问公子名姓?”
路舟雪忍不住抿唇勾起一抹笑意,他轻轻道:“姓路。”
“原来是路公子。”萧风灼故作恍然,上前熟络地搀住路舟雪的手,把人往内庭带,嘴上一边不停感叹,“公子当真是个美人。”
高门贵族男子追求肤白貌美,萧风灼这样的形容并不失礼,反而是赞美。
路舟雪见他演戏演得上瘾,忍不住道:“有多美?”
“郎一兮,见之难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论厚脸皮路舟雪三辈子加起来也比不过萧风灼,他本来只是玩笑,谁曾想萧风灼当思索了一番,然后像模像样地回答道,眼里满是真诚,不像是在开玩笑。
萧风灼忽然认真,路舟雪反而手足无措起来,他们如今的关系还没来得及理清,他似乎隐约能够察觉一点萧风灼的心意,可是到底窗户纸还没有捅破,此时此刻大抵还是不知该如何应对的。
但相比路舟雪的束手束脚,萧风灼显然要大胆奔放得多,他一伸手就把路舟雪捞到了怀里。
因为他俩此时用的都是别人的身体,因而萧风灼也没做什么太亲近的动作,只是下巴靠在路舟雪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我想你了,棉棉。”
“不是才分开一日么?”路舟雪故作淡然,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其实他也想萧风灼了。
“不见棉棉,一日如是千年。”萧风灼永远这样直白而赤忱,他从不吝啬于遮掩他的热烈,散出的灼热似能温暖人间,路舟雪被他揽在怀里,不免目眩神迷。
“哪里有这般夸张……”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土能够养育出萧风灼这样温暖的人呢?路舟雪忽然有些好奇,萧风灼年少时该有多幸福,以至于他是这样的纯粹而坦荡。
“哪里不可能?”萧风灼温热的吐息吹拂着路舟雪的耳廓,他只觉得像有把小刷子在心头一挠一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