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哥双手抱在身前,站姿懒散,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兴许是因着正处变声的?年纪,声音低哑的?同?时又显得聒噪。
沈衡如今在朝为官,纵然不及沈裕那?般地位尊崇,但也不是谁都能随意呼来喝去的?。这?小公子却开?口就是质问,再?加上他的?年纪……
容锦心中立时就有了猜测。
这?应当是长房那?位嫡孙,叫做沈律。
按辈分来算,他是与沈衡同?辈;论年纪,应当还得唤沈衡一声“堂兄”。
可细论出身,他是伯爵府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沈衡不过?是早就败落的?沈氏旁支养大的?。
直到科举得中,伯爵府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沈律自恃出身,并不觉着自己这?位堂兄有什?么?值得正眼相看的?,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御史台的?一个小小属官罢了。
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官,迎着他质问的?目光,神?色自若道:“是。”
沈律怒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敢与宋家过?不去?”
“宋公子身为朝廷官员,却品行不端,公然狎妓,甚至为此与人在花楼大打出手,惹得百姓议论纷纷。”沈衡不疾不徐道,“我参他,不是与谁过?不去,而是分内之事……”
他看起来从容不迫,仿佛再?怎么?麻烦的?处境之下,都依旧能耐性十?足。
容锦放轻呼吸,听着两人的?交谈,将事情猜了个差不离。
也正如她料想的?那?般,沈律的?耐性并不足以支撑他与沈衡争辩,最后被?驳得哑口无言,气势汹汹地撂了狠话,拂袖离去。
沈衡并没被?他这?威胁给?唬住,只是略带无奈地笑了声。
容锦看着衣摆上不知何时沾上的?尘土,轻轻拍了拍脸颊,上前拦了沈衡的?去路,垂手行了一礼。
沈衡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语气中带着些许意外:“何事?”
“奴婢是天水居伺候的?,奉命来寻沈相失落的?玉珏……”容锦顿了顿,抬眼看向他指尖勾着的?络子。
沈衡恍然,解释道:“这?是我方才在山隙中捡到的?,看着像是沈相的?东西,原本想着晚些时候交还给?他。既然如此,你就拿走?吧。”
按理说,沈衡并不认得她,但兴许是这?府中不会有人敢冒充沈裕的?侍女?,他并未多问。
冰凉的?玉珏落入掌心,靛青色的?络子随之垂下。
容锦合拢双手,玉珏上的?云雷纹清晰可感,她道了声谢,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离开?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眼沈衡腰间那?块青玉。
沈衡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有何不妥吗?”
容锦连忙摇了摇头,轻声道:“恕奴婢冒昧,只是见您这?块玉佩的?纹样有些新?奇……”
她自己在家中时常做绣活,各式常见的?绣纹、花样熟稔于心,但从没见过?记忆中的?图案,更不知是何物,只是囫囵吞枣似的?记在心中。
若他是沈裕那?般的?脾性,容锦应当不会多言。
可沈衡看起来格外温和,也没有沈律身上那?种?倨傲,她便大着胆子问了句。
“这?是古书上记载的?泽兽,祥瑞之兆,亦有镇灾、辟邪之说,”沈衡抚过?玉佩上的?纹路,“只是书上只有寥寥几句记载,模样大都是后人以此幻想,各不相同?……”
容锦早前曾听过?几日临街的?老秀才为学生开?蒙,拖长了声音授课,无论讲什?么?都能听的?人昏昏欲睡。
如今她攥着玉珏,听他娓娓道来,心中忽而生出个想法——
沈衡这?个人,应当很适合当夫子。
只不过?这?不合时宜的?想法稍纵即逝,容锦也没呆呆地发愣,等沈衡讲完之后,正儿八经地敛袖行了一礼:“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