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亲的总是忧心女儿,但甄嬛的眸光变得温柔而坚毅:“娘亲莫要担忧。宫里还有眉姐姐她们,总不会太难的。况且,我的胧月还在那里。娘亲,嬛儿也要回去护住自己的女儿了。”
“长姐,皇上为何要……”浣碧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不管天子是什么原因,他既有意,甄嬛铁定是要回去的。
甄嬛不做声,只回了她一个微笑,伸手抚上玫瑰簪子。
浣碧看到那支玫瑰簪子,忽然就轻松起来,兴许长姐也不是那么不愿回宫。
甄嬛态度坚决,云氏默默叹了口气,知女莫若母,她的嬛儿向来主意大,如今自己更做不了她的主了。
屋子里焚着檀香,闻着这股味儿才能暂得一丝宁静。甄嬛走进内间,顺手拔下头上的玫瑰簪,坐在窗边细细端详。
这一看,眼前又浮现出皇帝那张脸来。
甄嬛就这般坐着,也没人去扰了她,感情的事本就是冷暖自知,哪怕是生身母亲也无计可施。
再出来时,她在头上簪了几支珠花,却没有那支玫瑰簪子。
皇帝的到来好似平静的水面吹来一阵风,流下点点涟漪。他自那日离开便未再来过,但凌云峰周围却多了许多人,连送上山的物件也多了一批。
这日流朱浣碧刚清点完蔬果,阿晋来了,流朱便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自浣碧拜见过舒太妃,允礼时常回来这里寻她,有时是去赏梅,有时是临字,慢慢地大家都习惯了。只阿晋一人,流朱反倒诧异。
“太后病了,王爷入宫侍疾去了,我是谎称患病,才得以从宫里出来,来给姑娘报个信。”
“贫嘴!”流朱啐道,“好好的哪有拿自己做由头的,也不忌讳。”
阿晋不好意思挠挠头:“王爷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又怕碧姑娘惦念,我才想的这个法子。”
浣碧脸一下红了,只问:“太后病得很重吗?”
阿晋摇摇头,又急忙点头,流朱见他这样,道:“你在我们面前有什么说不得的,难道还想哄我不成?”
阿晋忙道:“自然不敢哄姑娘,只是王爷不让说。”
“为何不让?”开口的是浣碧。
阿晋见二人认真起来,心里暗暗后悔,不得不道:“为了给摆夷臣子平反一事,太后跟皇上生气呢。”
“太后说皇上是伤先帝的颜面,其实太后想借此机会叫皇上放了十四爷。王爷去探望了十四爷,他毫无悔改之心,皇上自然不放他,太后为此病了,连着王爷也怪上了。”
原来如此。
“《礼记》有云,子不言父过,皇上此举确是给了太后话柄。”浣碧近来读书,也知道这句话。先帝判何应温有罪,皇帝赦免他们,旁人不敢说,太后却可以借此做文章。浣碧知道太后最疼小儿子,与皇帝不过是面上的母子情。否则,她也不会由着皇后谋害皇帝那么多孩子了。
“皇上素来以孝治国,太后这一病,自然要好生侍奉了。”
阿晋撇撇嘴,太后哪里是病了,是摆明了偏心呢。
“那王爷现下如何?”浣碧又不免担心起来。
阿晋拍拍胸脯:“姑娘放心,说到底太后与皇上母子之间的事儿,连累不到王爷。姑娘要有话要同王爷说,可以修书一封,让阿晋带进去。王爷要是收到姑娘的信,定然很是高兴。”
浣碧立马起身回房写信去了。
纱窗的另一侧,甄嬛将他们的话尽数听入耳中。
双重生78
信送出去好几日迟迟不见回信,连阿晋也不再来了,浣碧不免有些忧虑。同流朱跑了一回清凉台,却被告知王爷和阿晋仍在宫里,只得恹恹回来。
“还是没有消息吗?”甄嬛正为玉娆编着发髻,见二人皆神色倦怠,便知是允礼仍未归来。
浣碧点头不答,流朱接过话头道:“王府的人给王爷送衣裳去,也只能是托宫里的公公转交。管家悄悄地打听了,太后郁结于心,皇上和王爷日日侍汤奉药,十分劳累。”
太后的偏心甄嬛也是知道的,圆明园伴驾的日子里,天子鲜少流露的情绪让她心有戚戚,也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温暖他。
“嬛嬛,你是上天对朕的馈赐!”彼时他激动地紧紧搂着她,眸中亮晶晶的,让甄嬛无比动容。
如今虽没了当初那份悸动,听到他与太后母子闹到如此地步,甄嬛心中终是不忍。这件事是因她而起,若皇帝不赦免甄远道,太后也抓不住这个由头。
甄嬛脑中想着事儿,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流朱浣碧皆是自幼随身,自然看出来她所思为何。
浣碧在心里默默想,到底甄嬛还是在意皇帝的。这辈子她的出宫并不如前世那般惨烈落魄,天子又亲自追到凌云峰来,重新勾起了她压在心底的情愫。
她原想着让甄嬛服下假死药,再悄悄回甄家,不料兜兜转转甄嬛还是要回宫去。皇帝失去甄嬛后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这自然是好事,可后宫还有皇后祺嫔等人虎视眈眈,前路终是坎坷。
便是她,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太后此次连允礼也怪罪上了,不过是为了他身上流着摆夷血脉。先帝宠爱舒妃,太后为此深恶痛绝,又怎能让允礼为摆夷人奔走。允礼逍遥洒脱了这么多年,也是为了自己惹祸上身。
“一个孝字大过天,太后再怎么拿乔,皇上和王爷也只能好生侍奉着。当日她不满皇上与王爷亲近故而逼迫太妃出家,如今指不定要怎么为难王爷。”一时情急,浣碧心里的话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