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微微一笑,好生盘问了玉婧此行,玉婧都一一作答,甄嬛道:“你和王爷夫妇和顺,爹爹和我也放心了。如今便是阿娆的婚事,可以着手相看了。”
玉婧想起允禧,笑吟吟道:“长姐放心,阿娆最似长姐,自然不愁觅得好夫婿。”
从宫里出来,回了趟甄家,又到安栖观去将带回来的摆夷土仪尽数献给舒太妃。舒太妃手捧摆夷银饰,止不住地来回摩挲,含泪用摆夷话道:“好孩子,你们费心了。额娘此生回不去了,就全凭这些东西做个念想。”
允礼用摆夷话回她:“摆夷的叔伯一切都好,还念着您呢。”
玉婧亦安慰道:“身虽不能至,可额娘心念着摆夷,摆夷的亲人也念着额娘,就如同额娘从未离开过一般。”
玉婧说得也是摆夷话,舒太妃流着泪拉住她问,“你去了你娘的旧居吧?”
听到娘亲,玉婧瞬间红了眼眶:“去了,还见到了我娘幼时的玩伴。”
“可怜的碧珠儿。”舒太妃将手里的物件递给玉婧,“我这里有几件就够了,剩下的你拿去,放到碧珠儿灵前,也让她看一看你的孝心。”
“多谢额娘。”玉婧泯出一丝笑来推脱,“我的娘那份,我们已经供奉在她灵前了。”
舒太妃这才罢了。
这时,积云摆好了一桌膳食,笑道:“王爷和福晋留下来吃晚饭吧?”
玉婧放眼望去全是些清淡小菜,其中不乏野菜豆腐之类,倒叫她想起幼时与娘亲住在一起的那些年。虽然是粗茶淡饭,可是她丝毫不觉得清苦,反而乐在其中。
玉婧回忆起前世,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眼高于顶的呢?是在进甄府之后,看着长姐和妹妹璀璨夺目的她心生羡慕,爹爹怕她伤心,每每私下哄她,告诉她自己和姐妹们都是一样的。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便信了。
“青青,青青?”玉婧回过神,允礼关切的模样映入眼帘,“想什么这么出神?”他这般说着,自然地将菜放入她碗里。
玉婧低头一看,全是她素日爱吃的,扬起一抹恬静的微笑:“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既然无关紧要,便不要想了。”舒太妃柔和微笑,道,“人总是要往前头看的,你还这样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额娘说得是。”
舒太妃今日显然极为高兴,话也多了起来:“额娘这辈子,荣华也好情爱也罢,都经历过了,如今看着你们小夫妻举案齐眉,额娘十分高兴。”
玉婧羞赧不语,允礼却借势笑道:“额娘现在就乐了,等青青再给您生下孙儿,岂不是更大的乐事?”
“自然是乐事。”舒太妃眉开眼笑,“额娘虽离不了这里,可只要你们夫妇和顺,便是额娘最大的心愿。”
允礼沉吟道:“总有一日,儿子会将额娘接回王府。”
舒太妃打断他:“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额娘只要你们平安。”
舒太妃是如何入的安栖观,大家心知肚明。正因如此太妃才万分谨慎。允礼与皇帝是有几分兄弟情,可它在权力面前不堪一提,随时都可能万劫不复。若是如此,舒太妃情愿一辈子窝在这里。
舒太妃的担心不无道理。她是被太后和皇帝联手逼出宫的,为了允礼的平安才迫不得已屈居道观。直到如今,宫里也未能完全对允礼放心,若是允礼要接她出来,定然会连累他。
就如同现下,皇帝下旨要允礼参与朝政,却仍对他留了一丝心眼,暗中盯着他的眼睛一直都在。
允礼每日早早起来上朝去,处理完皇帝吩咐的事务,便急急赶回王府。或是在府里陪玉婧读诗作画,或是二人一齐相携外出踏雪寻梅,倒也游刃有余。
到了夜里,免不了温存一番。玉婧抚摸着允礼臂上的刺青,用摆夷话道:“这东西刺出来容易,可要想去掉可就难了,就如同心里的刺,一旦有了就很难连根拔起。”
允礼勾勾她的鼻子,慨叹道:“若不是最亲近的人,谁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块刺青在。在外人眼里,总还是一片祥和的”
玉婧窝进他怀里:“只要你平安,什么都可以。”
允礼将她抱得更紧了,突然话锋一转:“青青,我们该要个孩子了。”
窗外下起了雪,檐上不时滑落一滴带着青苔气息的水珠。檐下的守夜人退回自己的屋里去了,雪光透过纱窗映照着二人的脸,允礼反手扯下起床边的帷帐,将身体的情意尽数释放。
时光缓缓前移,又是一年岁末,宫里按例设除夕夜宴。
玉婧如今是亲王福晋了,自然夜宴里有她一席之地。初晴初霁两个丫头一早就准备起来了,拉着玉婧好一顿妆弄,方对视一笑:“我就说,咱们福晋自摆夷回来是越发美了。”
看着她们两个嬉笑打闹的模样,玉婧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流朱和自己,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问她们:“你们两个,今晚谁随我去呢?”
初霁努努嘴指向初晴:“有人答应了阿晋哥给流朱姑娘送东西呢。”
进到宫里,连下了几日的大雪刚好停了,屋檐滴落的水凝成水晶柱,如冰晶琼林一般,在宫灯照映下折射出格外雪亮的光芒,宛如琉璃世界一般。
殿里优伶鼓琴吹笙,乐伎闻歌起舞,丝竹管弦之声悠扬不绝,嫔妃宫女们欢笑不歇。趁着无人注意,初晴悄悄溜出去寻流朱去了。
酒过三巡,允礼脸上微带醉意,略倾了身子俯在玉婧耳边道:“我去更衣。”
玉婧微笑着点头,允礼便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脸色有些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