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去。”◎
竹林中并未刻意清扫,堆满落雪,两相映照别有一番意趣。
胜玉穿得厚厚的很暖和,边走边道:“凌昭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指的是“妹夫”那一句。
李樯脚步一顿,仿若被泼上了一捧凉水,又好似摇摇欲坠的火苗上盖上了一碗死灰。
心口涌上一阵急促的绞痛,等平息下去了,才压抑不住微颤地开口:“好。”
不,一点都不好。
胜玉果然什么也不打算承诺,还时刻提醒他不要痴心妄想。
李樯鼻头微酸,强自压抑下去,在心中自我提醒,慢慢来。
吸鼻子的声音很轻,但胜玉听见了,回头一看,不由得惊讶在了当场。
这爱哭的毛病,到底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
她想了想,大约猜到是哪里惹到他。 但她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想叫李樯不必多想,夫妻名分,氏族,家世,这些都不要考虑。她不打算给李樯任何压力,因为她同样不打算背负。
胜玉停下步子,问他。
“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李樯一愣。
见他像是没听懂的样子,胜玉又问了一遍。
“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你真的觉得值?”
胜玉古怪地看着他,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谁都知道这个“前程”指的是什么。
对于李家的人来说,做这种事本应该是不可能的。
李樯反应过来,立刻点头,忍着想走得更近的冲动,只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胜玉说话。
他用力点着脑袋,似乎在想还能怎么证明,胜玉又开口了。
“你跟太师是怎么说的。为了我?”
胜玉语气淡淡的。
李樯点头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慌张地顿了一下,忙道:“不是。”
李樯清醒了几分,也立刻想明白了,胜玉问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想计算出来他做的这些选择跟她有多大的关系。
胜玉是最怕麻烦的,他的身份对胜玉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大麻烦,更别提还有新皇登基之前的那些事。
若是他真的承认是为了胜玉而放弃那些,胜玉一定会觉得很有压力,说不定还会为了甩掉这个包袱,劝他回去当皇帝。
李樯立刻换上了笃定的语气:“我与叔父道义不同,本就不相为谋,与你没有一点关系。”
胜玉看了他一会儿,大约是信了,果然松了一口气。
李樯也暗暗地呼了口气。
他心知肚明,胜玉绝不是非他不可,甚至连可有可无都算不上,他必须得竭尽全力表现得好一些。
胜玉不说话,李樯也不敢乱动,静静地站得笔挺,但其实他已经有些压抑不住。
清醒过来后,回想起胜玉说的那句“最后一次机会,重新相信彼此”,他都怀疑了无数次,是不是他出现了幻听,今天站在黄府门外,他也不敢进来,生怕又会见到胜玉嫌恶的表情。
现在面对面,他的目光贪得像是要把胜玉活吃了,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胜玉抿了抿唇,似乎是终于做了决定,从毛茸茸的大氅底下掏了掏,摸出一个盒子递给李樯。
李樯茫然接过来打开,脑中瞬间轰的一声。
他之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现在则仿佛出现了幻觉。
盒子里竟然是他当初在雨灵乡做的那个玉雕小像,上面胜玉的笑容栩栩如生。
李樯大掌攥紧了玉雕,指节有些细微的颤抖,激动道:“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胜玉……你真的给我?”
胜玉拿着那个盒子早就觉得烫手,一个没用的玉雕,走到哪里都不得不带着,生怕万一弄丢了,被陌生人捡去自己的小像,说不上来的怪异。 李樯曾经强词夺理说这是他的东西,那就给他好了,既然决定重头开始,也就当做一个契印。
“嗯。”胜玉想了想,说,“给你保管着。若有再收回来的一天,我就会将这玉毁去。”
李樯呼吸微滞,听懂了她话中暗藏的意思。
这块玉就仿佛是最后通牒,亦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维系,若是有一日他再招胜玉厌弃,他们之间就会跟这玉一起粉身碎骨,再无可回头的机会。
他轻轻地点着头,心腔内轻得像是能飞起来,双脚仿佛踩不到实地。
李樯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堵:“胜玉,我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