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和穆长沣对视前,何管家赶紧将目光移开,但还是没忍住,垂眸一瞥,见雕花大床的床柱各拴着一根厚韧的长绸。
咳,离别在即,小两口玩儿的够花的。
行军时,大将军一向和普通士兵一样骑马行进。看样子,今天得坐车了吧?
“大将军,您和少夫人说句话,马上就得出了。不然耽搁了时辰行程,今晚您得宿在野地里。”
何管家提醒。
穆长沣眼神阴冷的盯着何管家,说:“他不在这里。”
何管家:“!?可我在厨房也没见着少夫人啊?”
穆长沣浓丽秀长的眉头微微颤动,皮囊下是掩不住的怒气冲天。
他一字字说:“他……他把我绑住,任意施为后,卷好行李便一走了之。他已经不在将军府了!”
何管家眉头也跟着一跳,天啊,昨晚上还真是少夫人占据主导,把大将军绑起来这样那样?
穆长沣双拳攥紧,盯着何管家:“他为何要那么做?”
何管家险些被问懵,心想他早就觉得少夫人病病的。
能对瘫痪在床的人一见钟情,恣意搂抱亲吻的少夫人,还曾经直接承认,自己更加喜欢不能动的穆长沣,有绑住人的爱好,很奇怪吗?
“或许是……天性使然?”
穆长沣面色更加阴沉,九分阴沉里夹杂着一分不明显的委屈。
“我并未反抗……他为何还要跑掉?”若不是他有意放纵,那绑手绑脚和勒住嘴唇的绸带手帕,他至多两盏茶功夫便能全部挣脱。
正因他放纵了妻子,妻子穿好衣裤突然下床,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行囊跑个没影没踪时,他还躺在床上四仰八叉,无法动弹。
何管家挠头,脑仁儿疼的厉害,拜托他拢共只有家中一个老妻,大将军不要以为他是妇女之友,深谙女性幽微心事好不好?
“大将军既然也喜欢,有没有告诉少夫人呢?”何管家目光微妙的转向黑色绸绳,心说大将军喜欢被绑住手脚,控制住身体这件事,有没有很好的传达给少夫人知晓呢?
穆长沣没说话,只摸了摸唇角,上头还有几乎绑裂开的红痕。
何管家一看大将军表情,便知道他一定惜字如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您也该动一动嘴啊!”
穆长沣……
他没法动啊。
何管家怕自己再说下去,大将军当着自己的面呕口血出来,便同情的拍拍穆长沣肩膀,说:“大将军莫要着急,您先出,我在西宁城四处搜找,若能找到少夫人,说什么也把她请回将军府来等您。”
“若西宁城不见少夫人踪迹,您去京城正好到她娘家接她回来。女人闹脾气喜欢回娘家,您去接时要诚恳认错,在她娘家人面前给她大大的面子才行。”
何管家一言惊醒梦中人,穆长沣霍然起身,旋即披衣出门。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妻子是颜府的车马花轿送来的,妻子去了哪里,问颜靖臣便是。
何管家刚刚还搭在穆长沣肩头的手落了空,他虚扬起右臂,迷茫的看着穆长沣风一样的离开。
直到府门外传来马嘶长鸣,何管家才慢慢说:“哎,大将军,您腿上的伤是彻底好了吗?行如风,奔如雷,您是彻底恢复了啊,大将军!”
*
数日后
京城城郊,香积山翠竹如碧海,风声似涛,盛夏依旧凉意侵骨。
半山腰处的眺京亭外守着一行人,各个身形高大矫健,虽没披甲,仍不掩精锐军人之姿。
亭子四面临时假设了一人多高的竹屏风,将亭内遮得严严实实。
一双修长匀净的手执着茶筅,娴熟的击拂茶汤,点出雪白稠密的汤花。
之后更是于茶汤上调膏作画,寥寥数下,便是苔绿色的一朵桃花。
随后,颜靖臣将茶盏推至穆长沣面前,客气的笑:“请用。”
穆长沣冰冷的乌黑瞳眸透过长睫,淡淡一扫茶香四溢的杯盏,又推了回去,说:“穆某约你到此地,并不是为了讨一杯茶喝。”
“掐指算来,穆某的妻子回颜府已有数日,足以慰藉思亲之情。请舅兄尽快将穆某妻子送至城南会馆,让我和妻子可以阖家团圆。”
颜靖臣欲言又止的抬起头,看向穆长沣。
虽连降数级,穆将军的气势依旧如山岳逼人,他英俊的面庞笼罩在浓重阴影里,简直像十殿阎罗般可怖。
他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将茶盏端起来,呷了一口。真苦涩,和他的命一样苦啊。
颜靖臣万万没想到,自己寻亲妹妹颜玥儿百般无果就算了,如今竟还得挑上寻找到宴云的担子。
前日父亲颜俭上朝,退朝后得了皇帝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朕听闻颜氏女嫁与明威将军后,夫妻感情十分和睦。明威将军还向朕讨要封诰啊。”
颜俭听的出了一身冷汗,不知皇帝是何用意。
“他日明威将军若再立功勋,官复原职。朕说不得要考虑考虑。到时候颜氏女身为外命妇,也需入宫领赏谢恩。”
“朕倒想瞧瞧,能打动穆卿的女子,究竟是何等面目。”
回侍郎府后,颜俭便和颜靖臣愁容相对。看样子,替嫁娘的身份必须落实了。
颜玥儿逃婚后,颜靖臣派人一路追踪,到最后竟现她自极南方乘船出海,只潇洒的留下一封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