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脑中转过很多念头,但也是一瞬即过。王玫回过神,笑应道:“表姊若想定下谁,便早早地向我阿娘、阿嫂说去,我可是一点也做不得主的。”
李十三娘闻言,脆声大笑起来,打趣道:“那你应该能为自己做主罢。”
王玫挑了挑眉,大大方方地回道:“可不是?如今这样却是正好,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全都由得自己做主了。”她很巧妙地将打趣换了内涵,既点明了自己的想法,又透出洒脱从容之意。
李十三娘若有所思地瞧着她,转而又说起了旁的事。王玫只当她是随口一个玩笑,也并未多想什么,便顺着她继续聊起来。两人本就都不是扭捏的性子,大方坦诚得很,不多时便更觉得一见如故了。待再见到李氏、崔氏时,这对头一回见面的远房表姊妹已经是亲亲热热的,竟仿佛真的姑表姊妹一般了。
☆、宴饮之乐
有李十三娘在旁,先前那些被莫须有的消息震得又惊又喜的年轻贵妇们也不敢追着过来冷嘲热讽了。须知这可是真定长公主的芙蓉宴,若是莽莽撞撞地扫了贵主的面子,她们不但会立即沦为笑柄,更有可能往后便彻底被隔绝在顶级豪门世家的饮宴活动之外了。于是,王玫终于得了清净,心情自是很快便恢复过来。
不久之后,便到了午食时分,李十三娘亲自引着这院落内的客人们前往湖边。
不知何时,湖边早已搭起了帷幔围成的席棚,绕着杨柳堤岸延绵而去。藤黄色的绫纱随着湖边的风轻轻抖动,与绿意盎然的杨柳、碧波芙蕖相映,几种颜色冲撞在一起,鲜而不俗,令人不禁眼前一亮。
“这可真是芙蓉宴了,一边赏着芙蕖,一边进食,实在是风雅得很。”王玫叹道,挽着嫂嫂崔氏的手臂,“阿嫂,改日咱们自家也办一场芙蓉宴罢。须知芙蓉不但能赏,也能吃呢。”
崔氏笑着戳了戳她的脸:“想来想去,哪有什么芙蓉做的吃食?光喝莲子粥,拌藕片么?眼下鲜藕也尚未长成呢!”
“前两日刚吃了槐叶冷淘,不如用芙蕖叶试试?荷叶冷淘听起来也很是不错。”王玫想起曾尝过的荷叶腊味包饭,以及藕合、桂花糯米藕、藕片粥之类的食物,再看向那一池子荷花时,也没了什么风雅的心思。当然,她一向就是俗人,本便与风雅没什么干系。
“荷叶冷淘?这可是个好主意。”李十三娘听见了,唤来婢女吩咐了几句,笑道,“若是阿家吃着欢喜,九娘可是大功臣。”
“那可不敢当,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吩咐下去的是表姊,自然是表姊的孝心。”王玫回道。此时,她们又一次回到先前觐见真定长公主的楼台边。离得最近的头一座席棚的客人自然是诸位贵主、国夫人、郡夫人,隐约也已经坐满了,由真定长公主与郑夫人亲自招待。李十三娘则带着她们这一行人进了第二座席棚。
这座席棚里并未设主位,而是安置了一排弧形的榻席与食案,大概二三十席,都正对着湖面而坐。李十三娘将李氏、崔氏和王玫留在自己身边,又招呼其他客人坐下。待坐下后,王家三人不免想到晗娘、昐娘,俱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李十三娘见了,低声宽慰道:“晗娘、昐娘和芝娘如今正在湖对面的席棚里坐着呢。她们年纪尚小,与我们这些人在一起,反而拘谨。我便想着,不如让小郎君、小娘子们都在一起坐着,也好多认识些人。”
“就怕晗娘、昐娘给芝娘添麻烦。”崔氏这才定了定神。
“你家的两个小娘子如此懂事,还说什么客气话?”李十三娘微嗔道。
李氏也笑道:“早知还有些小郎君也过来,就该把二郎也带来了。”
“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不知会有多气闷呢。”王玫抿唇笑了笑。她们出门前,二郎王旼便拦着马车不许她们去,被大郎王昉强行拉走了。待她们晚上回去,必是要哄一哄,小家伙才愿意原谅她们。
李十三娘听了,接道:“过两日便带着大郎、二郎过来顽罢。既然离得这么近,也该多多来往。改日我再领着芝娘和我家大郎去做客,六姑姑可千万别将我关在门外。”
“你肯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当然是再好不过的。”李氏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如此说笑了几句,李十三娘不免又去与席棚里的其他客人寒暄。以这个席棚的位置,里头这群贵妇应该不是博陵崔氏二房的世交,就是贵主们、国夫人、郡夫人们带来的儿媳、女儿之类。不少人似是瞧着王家的女眷很是眼生,不免多看了几眼,低低议论了一番。
王玫有些好奇地望向席棚外,眼尾扫见其他席棚中坐着的人,并未瞧见方才那些个找她麻烦的年轻贵妇。近千人的饮宴,三四十个席棚,想必她们坐得有些远了。也好,若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反倒影响彼此的食欲。
忙碌了一会儿,李十三娘又去前面的席棚中见了真定长公主,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她走了这么一圈,额上已是微微见汗,压低声音道:“幸好还有堂嫂们、姊姊们帮我,不然只今日这一遭便要累得病上好几天了。”
王玫恍然大悟。上千人的大宴会,李十三娘一人当然忙不过来。这么多客人,也需多些人帮着招待才不失礼。而博陵崔氏二房同辈的贵妇在这个时候自当挺身而出,务必让每一位客人都不觉得受了冷落。想必,如今每一个席棚中也都坐着一位身份适当的人,正周游在客人们之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