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平静下来,突然就有点想再看看那条路,想再寻一寻那些被她自己强制遗忘的记忆。
韩半夏走进那条小巷子。
周围的楼房已经不住什么人了,以前住的也大部分都是些老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的老人已经去世,有的则被他们的子女接到自己的住处,而且靠近主街一排的楼房已经开始拆迁,灰尘漫天,断壁残垣,即将变成一片废墟。
而另一旁的楼房也已经写上了大大的“拆”字,这个红色的大字预示着这些楼房的命运,也预示着这条小巷的命运。
一开始是和许嘉树在这个小转角遇到的。
她还记得好像是被一个女生找了麻烦,女生雇了几个壮一点的男生放学路上来堵韩半夏,韩半夏当时只有一个人,刚好许嘉树出现,她便假装许嘉树是韩冬,骗过了那些人。
韩半夏路过那个小转角,这边拆迁的比较早,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半块墙体都找不到了。
韩半夏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韩半夏蹲在门口换鞋。
她和韩冬基本都不在家,只有妈妈一个人,现在鞋架子上全都是妈妈自己的鞋子,她的房间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储物间,韩冬的房间朝阳,又大又宽敞,妈妈每天都会打扫,也没放什么别的东西进去。
韩半夏看着被妈妈照顾的很好的小薄荷,哦不对,现在已经长成大薄荷了,欣慰的笑了。
走上阳台,下意识的往隔壁的阳台看了看。
那间房早就已经租出去了,据说后来又卖了,几经转手,上次韩半夏回来是一对年轻夫妇住着。
他们把这个小阳台搭上了晾衣杆,晾挂一些刚刚洗好的衣服吗,有的时候那位太太会把家里的被子拿出来晾着。
但是韩半夏还是一寸一寸看得很仔细。
她不相信时光这么无情,把一切痕迹通通抹掉,她总是觉得,会在某一个缝隙,或者一个小小的角落,可能会看到一只洁白的千纸鹤。
但是从来没有。
仔细想一想,怎么可能有?
韩半夏回到厨房,顺手拿了两个鸡蛋,在冰箱里找到一小把韭菜和已经炖好的猪蹄,还有一条鱼,韩半夏快速把鱼处理了,又洗了韭菜,做了一个韭菜炒鸡蛋,给妈妈炖了一个猪蹄汤,另一边把那条鱼蒸了一下。
韩半夏在韩冬的房间找到之前妈妈经常给他带饭的那个保温饭盒,洗干净,把饭和菜装进去。
医院离家不算远,韩半夏便没有打车,从包里翻出一块钱来,上了一辆公交。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生活在一个小城市也挺好的,公交车也就只有一块钱,城市不大,根本不需要地铁,家门口的那些朋友们打小儿就认识,大家一起毕了业,夏天一起吃烧烤喝啤酒,冬天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这不是比在外面打拼,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多,睡前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表格,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依然是表格要好很多吗。
韩半夏想,等妈妈的病好了,韩冬回来了,不需要那么多钱了,韩半夏就辞职,在这座小城里生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天看看夕阳日落,体验生命中美好的春夏秋冬,学一学自己一直都很想学的烹饪,或者再选一个钢琴,养一条狗,就这么一直老去。
也挺好。
公交车进站了,前面有一辆出租车违停,公交车一个急刹,差一点就把站着的韩半夏晃倒。
她猛地回过神来,该下车了。
正午时分太阳毒得很,韩半夏晒得脑门儿发烫,进到医院瞬间就凉快了。
一冷一热转换太快,韩半夏一时不适应,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楼转个弯去电梯,刚好碰上了查完房的医生。
“哎,大夫,”韩半夏和医生打了个招呼。
“我刚看过你母亲了,状态还不错,但是肺部有点发炎,所以总是咳嗽,据我所知现在你母亲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呢吧?”
“嗯,不知道。”
“尽量还是不要告诉患者,心理方面对于身体也是有很大影响的。”医生好心的叮嘱道,随手翻了翻病历本,“我看到你妈妈最近频繁的咳嗽,我怀疑可能是肺部有感染,我下午给她开一个检查,因为如果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下去的,患者很有可能会咳血,这样对患者的心理,你也知道,可能会有不利。”
韩半夏有点凝重的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医生。”
电梯到了,韩半夏跟着人群一起上了电梯,医生要去一楼,在电梯外和韩半夏摆了摆手。
妈妈胃不舒服,不能吃太多米饭,看得出来她并没有什么食欲,但这些都是韩半夏亲手煮的,妈妈还是喝了一点汤,又吃了一点菜。
韩半夏用纸巾给妈妈擦了擦嘴,刚好护士进来,要推妈妈去检查。
韩半夏跟着妈妈一路走到二楼,妈妈进了检查室,韩半夏坐在门外等。
手机里有微信消息,大部分都是上午的,发的最多的居然是许嘉树。
韩半夏稍微有点吃惊。
许嘉树的头像很特别,是一棵笔直生长的树木,周围全是黑色,只有那棵树是孤单的白色,没有树叶,也并不粗壮,看上去有点压抑。
“你去哪了?”
“谁让你请假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韩半夏你可真厉害,你又不怕丢工作了是吗?”
“快点接电话。”
韩半夏退出页面才看到许嘉树打了很多通电话给她,但是韩半夏的手机有点不大好用了,经常出现这种自己莫名其妙静音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