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是。
尽管他不曾与任何贞洁烈女?般呼天抢地,可是将她从身上拎起来的时候,那颤抖的声?音,压抑的怒气,还有隐隐在崩溃边缘的神智,仍旧暗示了他失贞之后的痛苦。
时尘安很为靳川言难过,尽管,她作为始作俑者的这份难过看起来很像是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惺惺作态中?透着股没安好心。
但时尘安的难过是真真切切,没有掺任何水分的。
她抱着书,在窗边吹了大半天的风,终于准备好所有的勇气,去?直面靳川言的指责。
时尘安等靳川言回来。
他今日?回来得倒是早,只是不怎么待见时尘安,进屋也当没看到她,自顾自地解开外袍,又拿桌上的冷茶漱口,任着时尘安追在他身侧,语重心长地劝他。
“婚姻一事,乃是人?生大事,绝不可草率决定?,更不能因?为……而屈就,否则,日?后若是夫妇二?人?脾性不合,婚后争吵不断,及至到了夫妻离心的地步,更是得不偿失。”
靳川言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眄她,冷笑:“时尘安,你有脸说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是我?夜里逼着你张开嘴巴,摁着你脑袋含我?了?”
时尘安道:“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你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了?屈就?时尘安,你就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一无是处?”
时尘安更是无辜:“我?何尝说你一无是处,我?的意思是……”
“那屈就两个字也是我?逼你张嘴说的?”
时尘安张张嘴,又无奈地合上。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空余一张嘴,却什么也说不清楚。
与任何一个惨遭失贞的贞洁烈女?一样,此时的靳川言正处于神志不清,情绪不稳定?的阶段,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那个炮仗,一点就着。
但也不怪他,毕竟时尘安那话说得却是与意图推诿责任没什么区别。
时尘安静了静。
靳川言坐在凳子上,脱去?靴子,时尘安索性等他从净房回来再说了。
寒月问她要不要摆饭。
靳川言不回来时,总是时尘安独自用膳,但今天他回来了,寒月自然要请示一下?时尘安。
时尘安道:“我?先问问他。”
靳川言从净房回来时已经换了身装束,长发束高?,修眉俊眼,高?鼻薄唇,轻袍窄袖,褪去?帝王的威严,他仿佛只是寻常五陵年少。
这样一瞧,倒显得他和时尘安年纪很相近。
时尘安凑上前去?,还没等开口,靳川言便凉凉掀起眼皮:“你又有什么话?”
时尘安道:“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摆饭?”
靳川言态度方才?缓和,点了点头。
时尘安便叫寒月进来。
靳川言坐在桌前看她,冷不丁道:“时尘安,你看方才?我?们之间那番对?话,多像夫妻。”
时尘安道:“在家时,我?也经常这样询问阿爹和兄长。”
靳川言轻嗤,他慢慢偏过头,显得格外意兴阑珊:“时尘安,你就是觉得我?不好,看不上我?。”
这话帽子扣得太?大,时尘安唬了一跳,忙道:“哪有的事,你可是九五之尊,我?怎会看不上你。”
靳川言转过脸来,定?定?地看着她,在宫女?低眉顺眼地摆饭中?发出的碗碟碰撞的轻响声?中?,他问她:“是不会,还是不敢直言?时尘安,撇开这层身份,你又是如何看待靳川言这个人??”
时尘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靳川言自嘲一笑:“若是要一个爱女?心切的母亲来择选女?婿,我?必然是下?下?之选。我?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族里,从小不曾承欢父母膝下?,甚至于时时受家人?冷待,还差点被抢了家产——这样的人?,势必心思阴暗,凉薄无爱,不懂知冷知热,也不会照顾人?,哪里是佳婿之选。”
时尘安听不得靳川言自揭伤疤,这样看轻自己,她动了动脚尖道:“你胡说八道,你怎么不会照顾人?了?你把我?照顾得特别好,从去?岁寒冬到如今,我?长高?了好些?,身上也多了好多肉。你不嫌弃我?大字不识,人?又笨,不仅教我?识字,还教我?那些?做人?的道理。”
靳川言显然不信,他的眼中?难掩落寞,道:“你嘴里夸我?样样好有什么用,漂亮话谁都会说,可你仍然不肯对?我?负责也是不争的事实,在你眼里,嫁给我?到底是屈就。”
时尘安道:“靳川言,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怕你屈就。我?们镇上也有失了贞的姑娘,父母为了掩盖丑闻,草草将她出嫁,然而不幸的是婚后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靳川言,你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你何苦如此?贞洁当真不算什么,你没有必要为了它害了自己。”
靳川言定?定?地看了她会儿,似乎有些?意外能从时尘安那儿听到这些?话。
她选择杀人?也要守着自己的清白时,靳川言以为除了尊严之外,她定?然也会在意自己的贞洁,可谁曾想,时尘安在受的女?德污染之前,已生活里已经看过太?多的不幸,再加之哪怕学儒术,靳川言教她的也是孔孟之道,而非朱子之说,不曾被‘存天理,去?人?欲’裹挟,因?此对?贞洁一事满不在乎。
此计有失,可到了此时才?发现纰漏之处也是迟了,靳川言只一思索,还是打算把‘贞洁烈男’的戏码接着演下?去?。
“时尘安,你是不是还是不曾忘记你的长安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