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一介寒门书生,金榜题名之后,便攀上我外祖,征虏大将军罗坚,哄得我外祖父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从此在朝中稳固了根基。成亲之时,他承诺我娘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可是仅仅过了三年,我娘亲怀着我的时候,他却跟我母亲的丫鬟,就是后来的姜姨娘,有了苟且,还让那女人怀上孩子,甚至在我娘生我之前,姜氏就先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哥哥沈豫竹。”
“我娘气苦不已,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忍气吞声,费尽艰难生下了我,可是一看我是个女孩,沈君儒就不喜了,连带着对我母亲也很冷淡。我母亲自然非常伤心,生我时本就伤了身体,在月子里更落下了病根,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待我母亲过世,沈君儒害怕外祖家追究,就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保证不再纳妾,也不会续弦。后来,我外祖征虏大将军罗坚因为功高震主,为先帝所忌惮,沈君儒便与人罗织罪名,出卖了我外祖一家,害我外祖父被贬,罗氏一门从此不复辉煌,而沈君儒却因此平步青云,入了内阁。”
“沈君儒当了首辅之后,就动了续弦的念头,不过,我没想到他竟会把主意打到蕙兰身上。现在想来,蕙兰父亲安国公被弹劾,说不定也是他背后下的黑手。趁着安国公落难,蕙兰上门求助之际,这个衣冠禽兽竟然强占了她,又以蕙兰父亲作要挟,逼迫蕙兰嫁给他!”
“我这个亲生女儿,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争权夺利的筹码!他明知道我心中爱的是表哥罗玉楼,却在罗家没落之后,硬是拆散我们,不许我俩来往,还设法把表哥调到遥远的北疆先锋营,让他过着朝不保夕的寒苦日子!”
“状元魏以铭,他相中的女婿人选,跟他是同一类人,都是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为了权势什么都可以做!他求娶我是看重我是首辅之女,能给他带来好处,而沈君儒把我许配给他,也是看中魏以铭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两人可以联手把控朝政。至于我心里愿不愿意,他根本不介意,我用尽各种方式反抗,甚至绝食,但沈君儒铁了心,将我软禁起来,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答应,就让我表哥死在边疆,永远也回不来!”
沈意婵再也无法维持淑女的风范,妙目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为何女子就该命不由己,注定被牺牲?我自负才高八斗,倘若我是个男子,定然可以大展抱负,成就一番事业,只可惜我是女儿身,注定困于这闺阁方寸之地,连婚姻都不能自主!”
“我不服!我一万个不服!沈豫竹那个纨绔子弟,他凭什么继承沈家的万贯家产?姜氏那个贱人,间接害死了我娘亲,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凭什么?还有沈君儒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犯下那么多罪孽,难道不该死吗?”
“我筹谋多日,定下这一石二鸟的计谋,不仅杀死沈君儒,还要让沈豫竹背上杀父的罪名,而后我正好借服丧之名退亲。我没有沈君儒这座靠山,魏以铭必定不愿再娶我。再过一段时日,我便可以携着沈府的万贯家产,跟我表哥双宿双飞!”
沈意婵闭上眼,凄然叹了口气,“我自认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料……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没想到两位如此精明,竟然揭穿了我的计谋,也没想到夏荷会私藏那件外袍。只能说,老天也不帮我……”
顾怀清听完沈意婵的叙述,半天回不过神来,倒是段明臣接着问道:“那么谢蕙兰呢?她为何要跳出来为你顶罪,她是不是你的帮手?”
沈意婵摇摇头:“不,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参与其中,我只是告诉她我在家里被姜姨娘和沈豫竹欺负,希望她能早日和父亲诞下嫡子,帮我对付那对母子,并且给了她起阳汤的配方和催情香。蕙兰生性善良单纯,就信以为真,虽然她心中厌恶沈君儒,但却为了帮我竟日日缠着沈君儒……”
“恕我直言,谢蕙兰或许并非不知你的打算,至少她猜出了凶手是你,才会主动挺身出来自首,以身相代,为的就是保护你。说实话,就算是亲姐妹,恐怕也做不到这样,她竟肯为你而死,实在匪夷所思……”
顾怀清眼前闪过谢蕙兰流着泪唱《怜香伴》的情景,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莫非她对你……”
屏风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谢蕙兰竟从榻上下来,受伤的额头裹着白布,一双眼睛哭得肿成桃子。
“你怎么出来了?”沈意婵问道。
谢蕙兰突然一把抱住沈意婵,哀声道:“时至今日,你还不知我的心意吗?意婵,我为了你,死都愿意!”
沈意婵扶住谢蕙兰,目光复杂的道:“蕙兰,我说过,我们俩都是女子,怎么可能在一起?况且,你该知道,我心里只有玉楼一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让我替你去死,你就可以跟罗小将军在一起了!意婵,只要你幸福,我就满足了,真的……”
谢蕙兰淌着清泪,突然跪在段明臣和顾怀清面前,哀求道:“两位大人,求你们放过意婵,反正我已经自首认罪了,就让我代替她吧,求你们了……”
“别犯傻,蕙兰,我之前不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不想把你卷进来,如今到了这般地步,我怎么可能看你无辜受死?”沈意婵拉住神情激动的谢蕙兰,转头对段明臣和顾怀清道,“两位大人,可否出去片刻,让我们俩单独谈一会儿?”
段明臣和顾怀清对视一眼,默默的退出房门,把空间留给这对苦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