钳住手腕的力气渐渐变小,谢微星扭身挣脱陆寂的桎梏,一把将人推去床内,他沉着脸起身,随便裹了几件衣裳,大步走到外间将门打开。
“万有福!传御医!”
守在外头的万有福提早备好了干净布巾和热水,却独独没想到开门会是这样一幅血淋淋的场景,他吓得双腿发软,还未反应过来,青成已经飞上屋顶,“我脚程快,我去叫御医!”
谢微星抓起布巾回屋,三两下把陆寂的衣裳撕了,抖着手将布巾按在伤口处。
做这些时,他始终沉默着,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
陆寂这会儿也变乖了,他敞着手脚,任由谢微星给他止血,眼珠带着万千缠绵落在谢微星脸上。
“别怕,死不了。”
谢微星终于有了反应,他掀起眼皮看过去,眸中盛满怒气,脸上是不合年纪不合长相的森然,“陆清野,你死不死关我屁事?我又不欠你的。”
【作者有话说】
陆寂是谢微星一手带大的,所以陆寂平日的一些神态都是跟之前的谢微星(萧远桥)学的,大家看到的陆寂什么样,那认真起来的谢微星就是什么样,只不过他平时不爱认真。
性命堪忧论造化,危在旦夕天开眼
“不关你事,不关你事……”陆寂凄然一笑,他牵着谢微星的手一起握上刀柄,“不关你的事,你就把刀拔出来,我死了,你便去天涯海角,离长安远远的,离我的骸骨远远的,离我的孤魂远远的,到时就连梦里,也再也见不到我。”
“你有病吧?想送你回炉重造还得先找找你爹在哪个坟头埋着!你大爷的!”谢微星被气得神志不清,一时没收住力,握着刀柄抖了一下,疼得陆寂弓起腰闷哼出声。
他连忙松开,扫了眼陆寂额角的冷汗,又强装淡定骂了一句:“你就装吧!刚才插着刀不是还能硬吗?这会儿怎么跟快要死了一样?”
叫谢微星骂了一通,陆寂竟然浑身舒坦,他抬起胳膊,染血的指尖马上要触上谢微星侧脸时,又被后者偏头躲开。
他失望地收回手,缓缓吐出一口气,“谢微星,你说你不欠我,你心怎么这样狠?”
谢微星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万有福闯进屋中,俯在床头哭天抢地,吵得谢微星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别哭了!让你叫的大夫呢?”
话音刚落,外间门被踹开,青成左手拎着冯太医,右手抓着郑太医,急匆匆跑到床前把人一丢,神色焦急,“快救王爷!”
冯太医一把老骨头被拎着在屋顶飞来飞去,这会儿脚还软着,可瞥见陆寂躺在血泊中,哪还顾得上自己,连忙跪在床边。
谢微星问道:“怎么样?”
冯太医掀开伤处看了眼,刚要回一句“无碍”,却见陆寂那双阴沉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他心头一跳,立马换了种说辞,语气夸张:“哎呀,这一刀极为凶险啊!还不知有没有伤到要害,我要同郑太医好好商议商议。”
说完,他抬眼看向陆寂,见后者目光缓和,才堪堪松了口气。
“极为凶险?”谢微星瞬间慌了,“那还不赶紧把刀拔了,止住血再说!”
冯太医连连摆手,“不能拔啊!不能拔啊!万一伤到要害,拔了刀是止不住血的!”
“不能拔?那你说怎么办?刀子插在里头又不会跟肉长在一起。”
“莫要吵了莫要吵了。”这时郑太医站了出来,“万总管留下,其他人便去门外等候吧,王爷这伤不可再拖,要抓紧施针止血才行。”
陆寂也十分配合,他眼睛半阖望向谢微星,有气无力道:“谢微星,你不能走,你还未给我个说法,你不能走……”
要你大爷的狗屁说法!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我都怕你走在我前头,先把命保住再说吧。”谢微星冷着脸骂了一句,转身离开。
刚迈出门,身后传来一声暴喝:“站住!”
谢微星停下脚步,青成追上来拦在前头,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先把王爷刺伤,又怂恿太医贸然拔刀,可是要将王爷置于死地?”
“你是殷家军的人。”谢微星突然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
青成一怔,目光惊疑打量着谢微星。
谢微星继续道:“在延平门时我看见了,你的背甲三甲交叠,那是十年前殷家军的盔甲样式。”
青成道:“那又如何?”
“既然你是殷家军的人,那就该知道,大辽一战,中刀中箭中弩之人全都这样处理,不拔刀,才是置人于死地。”谢微星满身疲惫,解释这几句已耗费全部力气,“让开。”
青成咬牙切齿,又不敢对谢微星做什么,最后只得放了个狠话,“若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会亲手送你去黄泉路上与王爷作伴!”
“好啊,到时候你来找我。”谢微星还真答应了,他拂开青成,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垂在身侧的双手还在颤抖。陆寂不能死。
他捡到陆寂时陆寂才八岁,他费了许多心血把陆寂养大,只要他在一天,陆寂就不能死。
可他明明知道无法对陆寂下手,却接了个与之完全相背的任务,而这个任务,他永远都不可能完成。
耳边响起脚步声,青成上前一步,将外衣脱了递过去,语气生硬:“穿上,你这样成何体统?”
谢微星垂头看了眼自己,衣襟正大敞四开,雪白的皮肉上缀满星星点点的红晕,一时分不清是干涸的血迹还是暧昧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