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原本是你娘家的事情,朕也管不着,不过这件事是事实也罢,讹传也罢,她既然身上惹了是非,就不适合做老四的福晋。”
皇上放下茶盏,对一脸失望的四爷道:“老四,天底下女子多的是,你不必惹火上身。”
德妃闻言摇头叹气,这样的话自己已经劝过老四了,可他何曾听得进去?
四爷坚持道:“可是皇阿玛,若是儿臣不要她,岂不是叫天下人以为柔则真的不端?”
随即他看了一眼自己额娘,咬着牙继续道:“儿臣对柔则之心,正如皇阿玛对舒妃娘娘,昔日舒妃不得入宫,您便建造桐花台赠与娘娘,如此情深,儿子动容,也请皇阿玛体恤儿子!”
此言一出皇帝心中忽然动容万分,可德妃却减了几分慈母柔肠,温僖贵妃和舒妃都是皇帝的宠妃,算是自己的仇敌,他如今为了柔则,当着自己的面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由得想起前几日柔则她额娘的话:“娘娘,宜修一个庶女,如何做得福晋,咱们柔儿是嫡女,如此尊贵,才是正妻的人选呐!”。
那日自己当场没气得吐血,一怒之下便将她赶了出去。
如今看来,自己亲生的老四,为了一个女人,也忘记了谁是他的亲额娘了!当下打定主意,再不开口替老四说话。
德妃出神间,皇上感慨道:“哎,你若真心爱她,也未必要福晋之位,朕瞧着宜修很好,端庄识礼,很有正妻风范。
“不过,你若真的这般对她情深意重,依朕的意思,不如扶正宜修,只叫柔则以侧福晋身份入府。”
其实在皇上心中,柔则这样的女子当侧福晋都算抬举他了,只是儿子方才一番话令他心中感念与舒妃的情谊,这才松口。
四爷闻言,却依旧迟疑:“可是,可宜修是——”庶出。
骤然,他看见德妃不善的脸色,生生改了口:“可宜修是柔则的妹妹,位分怎能在柔则之上呢?”
皇上见儿子一再得寸进尺,有些怒意:“老四!你不要色令智昏——若非朕看在德妃的面子和你方才的话,朕断断不能答应!宜修的为人,朕瞧得清楚,她对一个普通宫女尚且怜悯,这样的女子怎做不得嫡福晋!”
“再说,她虽是妹妹,却早入府主事,将你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上孝顺朕和你庶母们,下友爱你的兄弟们,这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最后,皇上又意味深长道:“老四,前些日子你替朕巡河做得好,可你知道如今朝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
四爷背后一凉,灵台骤然清醒过来,皇阿玛连“色令智昏”的话都骂出来了。
若是柔则在这风口浪尖上做了福晋,自己从前的心血岂不是都白费了?
“是,皇阿玛,儿臣愿扶正宜修为福晋,以柔则为侧福晋。”
皇帝这才有了几分满意,却没有心思留在永和宫了,当下便离去,给德妃留下一句“其余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
德妃心里生气,也说了一句:“如今腊月事多来不及,新岁又不宜,等二月挑个好日子,再接柔则入府吧。”
说罢便将儿子给赶了出去。
外头的雪下得越大,宜修靠在窗边的小榻上卧着,身上盖着鹅黄色的厚被子,案上只点着一盏小灯,她静静地翻阅着书,任凭外头风雪交加,她似乎全然不觉。
“侧福晋,贝勒爷回来了,听前头的人说,贝勒爷脸色很不好看呢!”绣夏又端来一盏灯,柔声道。
宜修骤然抬眸,眸中有七分欢喜,却也有三分的恨意,柔则做不了福晋固然欢喜,可自己令她名节受损,贝勒爷今日居然还是不听劝告,决然地进宫要纳柔则,这是何等的疯魔!
绣夏又道:“侧福晋,待明日圣旨一下便盖棺定论了,您不必熬着夜了,还是快些休息吧!”
宜修压抑着那抹恨意,嘴角有了笑意:“这件事办得很好,幸而三个月前水晶就开始留意柔则出门的时间,再通过苏府下人的手递给苏大公子那封柔则‘亲手’所书的信,约他出来见面,你做得很好,滴水不漏。”
绣夏谦逊一笑道:“都是侧福晋妙算,早叫奴婢打听清楚了苏大公子是个痴心之人,以为柔则小姐约他,他立刻就欣喜若狂地出门了。”
她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钦佩不已地赞叹:“侧福晋,您模仿他人笔迹的本领真是炉火纯青,最后还不忘在书信中嘱咐苏大公子一定要看完信就烧了,如今物证都没了,真是查无可查!您居然三个月前就想到这个计策了吗?”
“呵,也没有那么早,雕虫小技罢了!”宜修揉了揉头,又冷笑起来,“如今此事被大肆宣扬出去,闹得宫里也知道了,恐怕我那个嫡母夫人要气晕过去了吧。”
绣夏不住地冷哼:“谁让他们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好好的将军府少夫人不做,偏偏要来抢您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怪自己太贪心!”
栖梧苑的灯终于灭了下去,第二日一早,宫中的圣旨便到了,王府上下都来到府上正厅接旨。
“……着,立四皇子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宜修为嫡福晋,赐乌拉那拉氏柔则为侧福晋!钦哉!”
除了宜修和四爷,所有人的心中都免不了惊涛骇浪,谁都以为柔则出了事贝勒爷会放手,谁知昨日下午贝勒爷冒雪进宫,大家又都以为柔则一定是福晋了!
然而今日的圣旨却说,将宜修立为嫡福晋,柔则为侧福晋!贝勒爷,怎么肯!
送走了宣旨的梁公公,宜修却无喜色,反而安慰四爷:“贝勒爷别难过,虽然姐姐不能做福晋,但她入府后,妾身一定恭敬有加,不叫姐姐受委屈。”
四爷收起圣旨,虽然心中没有责怪之意,却难对宜修提起喜意,只淡淡的。
“宜修。”
宜修一愣,宜修,这才是自己熟悉的称呼,随即微笑。
“贝勒爷?”
“这些日子你将邀月苑布置好,以后柔则便住在那吧。”
宜修不悦,她不愿日日见柔则那副面孔,连忙柔声劝阻:“贝勒爷,邀月苑虽然离妾身近,但却太小了,姐姐做侧福晋已然是委屈了,这住处可不能再委屈了。”
四爷一想也是,又道:“那就流霞阁前头的蘅清苑吧,虽然稍微远了些,却又大又宽敞,和你的栖梧苑也相当。”
宜修欣然:“是。”